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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人家[年代] 第115节

  这钱是宋芸芸为给两个女儿落户,偷偷塞给她的。除了老三两口子,其他人都不知道。
  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出污水横流的破旧老弄堂,丁珉一时有些茫然,借出八百,她手里还剩八十多块。
  八百多,原是她走出褚家的底气。
  “妈妈,咱们快回家吧,”房毓摇摇丁珉的手,顺着脖子往下抓道,“我身上好痒啊。”
  丁珉低头查看,发现儿子头发、脖子、手臂上都有蚊子咬的硬包,“昨夜睡觉,你外婆没点蚊香吗?”
  “点了,不管用。”屋里住不下,昨夜他是和大舅、二舅、外公、表哥,拿着席子,睡在弄堂里的,那蚊子多的,耳边嗡嗡声就没停过,咬死他了。
  经过药店时,丁珉进去花了五分钱,买瓶风油精给擦擦,痒是没那痒了,就是渍的疼。
  到了宜兴坊,小伙伴一叫,房毓跟着跑去玩了。
  丁珉继续往家走,一进灶坡间,就见谢曼凝守着钢精锅,炖煮着什么。
  丁珉没理,径直从她身后走过,上楼。
  谢曼凝气得啪一声摔了筷子:“丁珉,有你这么当人妻子的吗?丈夫在医院躺着,你不管不问,下班回来,菜不买、饭不做,见我从医院回来,连问一声都不问,你想干嘛?”
  “那你咋不问问,天下间有几个男人会将妻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毁的?”
  “丁珉,你再别血口喷人,我撕了你!”谢曼凝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说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谁见了?你问问咱楼上楼下,谁听说你考上大学了?禇青从小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自小品学兼优,道德高尚,什么时候干过偷鸡摸狗的事?这次高考,要不是他非要报考复旦最难考的数学系,什么大学上不了。”
  相比一根葱、一瓣蒜都跟邻居斤斤计较的丁珉,灶坡间忙活的主妇们自是更相信彬彬有礼、矜贵自持、衣着体面、言之有物的褚青的为人。
  “丁珉,可不敢往自家丈夫身上泼脏水,褚青还要考大学呢,口碑差了,政审不好过?”
  “对啊,不是说这次差两分吗,再复习一年,明年再考,一准能过。丁珉啊,夫妻一体,可不敢瞎讲。禇青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放心吧,你要真能考上,他保准比谁都高兴,脸上有光啊,是不是?”
  另一个嗤笑道:“你说自己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莫不是在做梦吧,你家禇青要考大学,那是凌晨四五点就起来读书,晚上十一二点还在做题,谁见你复习了?”
  向家好婆倒是经常看见,丁珉晚上蹲在灶坡间给褚青炖汤时,抱着本子又写又算,只是想想丁珉平时的为人,终是没为她说半句话,主打一个不掺和。
  “我复习还要你们看着?我报考还要拿个喇叭搁咱宜兴坊吆喝一遍?”丁珉冷笑几声,转身就走。
  谢曼凝:“丁珉你给我回来,把晚上的饭做了。”
  “不做。”
  “那就别吃。”
  “不吃。”
  丁珉这一罢工,一家人才知道有多不方便。
  早上起来,没有热乎的泡饭、小菜了,晚上下班回来,亦是冷锅冷灶。
  谢曼凝偶尔炖个汤,炒盘青菜还行,让她挑大梁,别想了,早上人家要备课,晚上回来要批改作业。
  乐问夏更不行,她在家就没做过饭,打个鸡蛋汤都能烧煳了。
  小六是实习护士,忙着呢,再说,她的手艺也没比乐问夏好哪去。
  最直观的还是褚青,以前他住院,哪次不是丁珉围着他打转,端茶倒水,擦脸洗脚,各式汤汤水水,炖得清爽、喷香,喂到嘴边,里面穿的衣服一天一换,外衣两天一洗,带着肥皂香。
  躺得无聊了,一句话,不管多难找的书,也不管外面刮风下雨,丁珉都能很快帮他寻来。
  现在,衣服穿几天了,头发也早有味了,谁关注了?谁想起来给他拿换洗衣服了?便是偶尔提来的汤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便是油腻腻的难下嘴。
  三天医院住下来,褚青便觉得自己馊了、臭了,腌入味了,浑身刺挠得慌。
  熬不住了,褚青选择了出院,堪称有生以来住院最短的一次。
  原以为日子会回到从前,结果,丁珉看到他回来,只是怔了下,便转身照顾儿子去了。轻咳一声又一声,等的那杯茶,始终没有端到手边。
  到了晚上,丁珉更是直接把桌椅一挪,铺了张席子在地上,抱着枕头毯子躺下睡了,对他的各种需求视而不见。
  褚青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丁珉一早便走,很晚才到家,主打一个不理不睬。
  背地却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绝不能心软。
  日子轻轻往前滑动,没几天,开学了。
  丁珉收拾东西,拿着户口本、工作证、录取通知书去报到。
  一家人惊觉时,她已办理了住校手续,且上两天课了。
  褚青在家怒不可遏,噼里啪啦一通砸,屋里碎片乱飞,无处下脚。
  小五和乐问夏站在门口,看得咋舌,缝纫机砸了、收音机摔了、相册丢了、大衣柜上的镜子砸得粉碎,大嫂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啧,不过了?!
  谢曼凝生怕他再犯病,连声哄道:“青啊,妈的宝,你放心,妈这就去学校唤她回来。”
  “让她滚——”褚青急喘着,大汗淋漓,嘴唇发紫,脸色一片灰暗。
  谢曼凝急了,连忙应道:“好、好,让她滚。小五,快倒杯水,给你哥拿药。”
  吃完药,褚青发紧的胸部,才得以缓解,呼吸跟着平缓下来。
  安顿好儿子,谢曼凝等褚锦生下班回来,商量怎么办?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家里和老大丢不起这份人。
  真让丁珉去上学,谢曼凝又不甘心,那不是自打嘴巴吗,前几天才跟邻居说,没见她参加高考,没见她收到录取通知书,老大撕她通知书的事,更是无稽之谈。现在人家拿着录取通知书上学去了,邻居问起,还说什么找老师说明情况补办的。
  可恶、太可恶了,她是一点也不顾家里人的脸面啊!
  褚锦生到家都晚上九点了。
  谢曼凝拧了条毛巾给他,一边看他擦脸,一边把丁珉上学的事说了一遍。
  “明天你拿一千块钱,去她娘家。”
  “一千?!”谢曼凝惊呼。
  “她二哥家的女娃娃做手术,正好差一千块钱。就说借他们的。”
  谢曼凝一愣:“什么病啊?”
  褚锦生瞥眼妻子,轻叹,丁珉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去哪、忙啥,她是一点也不关心啊:“心脏病。”
  芳芳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住进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
  医院的蔡用之教授,早在65年,就给一位患有严重心脏病的患者,手术装置了一个我国自制的人造心脏瓣膜,来替换她有病的二尖瓣瓣膜。
  这也是世界第二例、我国首例成功的人造心脏瓣膜手术。
  等了好几天,手术医药费一直凑不齐,大人心焦,芳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艳阳高照,绿树成荫,蝉鸣声声。
  二哥伏在床边,安慰孩子,手术不疼,等钱到了,做完手术咱就回家。
  二嫂在门外,啪啪掉眼泪。
  丁家爹爹姆妈,借遍亲朋,又凑了两百多。
  在这种情况下,一千块钱,丁家如何拒绝得了。
  便是丁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跟人命相比,尊严是什么?便是那一纸文凭,在生命面前,也轻飘飘地没有半点重量。
  等邱秋和褚辰知道时,丁珉已经从轻工业专科学校退学,重新回归了家庭。
  彼时,邱秋已经顾不上她的事了,送走血糖控制住、胰脏功能又恢复些、肝肾毒素排得差不多的史大柱。九月中,她也开学了。
  一千多人,只招了27人,想也知道,课业有多繁重。
  上学跟上班不同,没法带青丫和航航一起去学校,提前一周,邱秋便开始给航航断奶。
  其实暑假里,邱秋已经时不时给他喂奶粉了,但陡然一断,小家伙还是不能适应,到点寻不到妈妈,便开始哼哼。
  昭昭笑弟弟是小猪,是只光会哼哼的小肥猪。
  袁帅笑她:“你弟是猪,你是什么?”
  元今瑶笑道:“猪崽!哈哈……昭昭是只小猪崽。”
  “你才是猪崽呢!”昭昭追着她要打。
  元今瑶绕着任成益、孙梁跑,吐着舌头回头逗她:“追不到、追不到……”
  开学后,袁帅、任成益、孙梁去红星小学读一年级。
  幼儿园里,只有昭昭和元今瑶结伴同行了。
  早上上学,袁帅他们还可以带她俩一起走,将人送到幼儿园,再去上学。下午放学时间就不一样了,这下,青丫除了带航航,还要去幼儿园接她俩。
  邱秋跟褚辰商量后,给青丫涨工资,由刚来时的15元,涨到二十。
  邱秋刚去广济上班半年,不符合带薪上学的条件,中医药大学考虑过她的情况,每月补贴生活费18元。
  开学第一天,邱秋才知道当初主考席上的三位老师,都是谁。
  盘核桃的中年男子,是副院长兼任研究生班书记任章华。六十多岁的黑瘦老者,是大名鼎鼎的丁宜春。三人中唯一的女士是卫生部中医研究院的导师,柳一眉。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四位副班主任,和邀请来的全国各地的名师,并配以中年业务骨干,组成了老中搭配的师资队伍。
  邱秋不住校,听同学们说,开学前,中医药大学的几位领导多次前往宿舍探望新生,并举办了几次师生座谈会。
  任章华在座谈会上提出,要把首届研究生班,打造成“中医的黄埔军校”。
  他们这27人,大都来自基层,有深厚的临床功底和扎实的理论基础,具有吃苦耐劳的品质和对求知的迫切。
  开学典礼后,27名学生,按考分排序分组。
  一共分为五组,每组有男有女,有中医院校毕业生、中医带徒生和自学成才者。
  “相互促进,取长补短。这是我对你们学习小组的要求。”丁宜春说着,目光一转,落到前排的邱秋身上,“邱秋,你分数最高,年龄最小,莫要自满,在座的学医都比你早,临床经验不比你少,需虚心求教,勤而问之,博采众长。”
  邱秋连忙站起来表态:“是!我一定时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向诸位大哥大姐学习,用心领会每一个学习要点,让自己在这个充满挑战与机遇的环境中,茁壮成长,成为比大家更为优秀的人。”
  不知是谁“噗呲”一声乐了。
  邱秋回头冲大家眨眨眼。
  大家哄笑。
  一开课,便是中医四大经典,学中医的哪个不熟啊。
  老师还是要大家通读、精读、背诵,反复咀嚼消化,他们在后跟着辅导、答疑和开办一堂堂讲座,而后对经典详尽注评。
  先开的是丁宜春老师主讲的《黄帝内经》,并要求他们用4个月熟读162篇,丁老师不时穿插着一些讲座和答疑。
  有关针灸的篇章,却是有针灸研究所的程老师讲解、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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