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人家[年代] 第194节
以前得的钱票扣除成本要往大队交上五成,以后不知道怎么算。
又闲聊了几句,张文正去卧室搬来一个箱子,都是他打来不舍得卖出去的各种精品。
箱子打开,亮得晃眼。
张文正取出一个个装有银饰的小屉,摆满了工作台。
念秋和崔小草上前挑选,腰子形、半圆形的银压领,银钗、银梳、耳饰、手镯,一人挑了十几件。
昭昭摸摸一件缀有小桃子和铃铛的小银钗:“舅太公,你好厉害哦!”桃子打制得栩栩如生,铃铛精致可爱。
张文正看看昭昭的穿戴,拿起小银钗插在她的丸子头上。
昭昭没打耳洞,张文正略微遗憾地瞟眼小屉中的各种耳饰:“下午舅太公给你打一对夹耳。”
“谢谢舅太公。”昭昭晃了晃头,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妈妈,好看吗?”
“好看。”
张文正看向邱秋:“你不挑几件。”
挑。
首饰谁会嫌多呢,之前是不好意思白要,挑得多了,四表舅也不好不收钱票。
张文正打的这箱银饰,多用镂空、浮雕技艺,造型新异,轻而灵动,邱秋给自己和四个孩子、老太太、二姐、大嫂、宗敏、青丫各挑了几件。
张文正抱来个中号的箱子,帮她一一装进去,收了个成本费。
邱秋没跟他争这个钱,打量圈没在他家看到什么有用的电器,让念秋和崔小草将箱子抬上独轮车推回族长家,她带着孩子们去大队部,给清溪镇供销社的经理打电话,请他帮忙垫付台收音机,交给去买东西的西苗寨族长捎回来,改天回去经过供销社再把钱票给他。
对方一口应下了,问邱秋还需要什么不?
没了。
电视这儿收不到信号,买了没用。
风扇也用不到,山里清凉,窗一开,风呼呼地吹,夜里还要盖被子呢。
邱秋打量眼大队部办公室,想了想:“收音机拿两台吧。”另一台放在大队部。
“好。”
邱秋道了声谢,挂断电话,掏出几毛钱给在外间办公的会计七表叔。
七表叔收下放进抽屉,将刚泡好的茶递给她一杯:“昭昭几个被宏祥他们叫走玩去了。”
邱秋朝外看去,果然,院子里的几人早跑没了影。
“邱秋,我听二伯(张丰羽)说,早年你在山上种了不少天麻?”
邱秋点头,接过杯子在七表叔对面坐下,“我们那边后山有不少野生天麻,咱们采药人不都遵循一个原则嘛,采多少种多少。72~76年管得严,不让采山货卖钱,采的少种的多,慢慢形成了规模。这两年我跟褚辰去沪市上学,后山的药材便交给了耗子打理。春、冬两季他都会进山采挖、补种。”
“你也知道咱们这儿适合天麻生长,深山区的天麻,便是由人工种植跟野生的也没多大区别,品质好,价格高,一斤35块,两季下来,每年都有三四千的收入,再加上别的药材,耗子扣除他的工资,一年交给我四五千块钱。”
七表叔听得拿杯子的手抖了抖,前年二伯让寨子里送了二十多种药材过去,说是邱秋要的,事隔半月,他让人送回来七百八十块钱,说药材被邱秋所在的医院收了。
这之后,时不时便会让寨子给送一些过去,但都不多,说是试药。
时间一长,大家的希望便又落空了。
他也知道,寨子偏、交通不便,一些珍稀的苗药生长在特定的山区,难以大规模采集和种植,最少,流通不出去,再加上他们的苗药有自身独特的理论体系和用药经验,与外面的中医和现代医学理论都有所不同,外面很多中医生都不认识,不敢用,自然也就不好卖,难以推广。
可要是跟邱秋一样选片山头种天麻呢?
他把这想法跟邱秋一说,邱秋举双手赞成:“我昨天还跟大舅公说呢,等我研究生毕业去研究院工作几年,就回来在咱们县建个药厂,到时候,不怕药材没人收。七表叔,种吧,缺什么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回来?”
“嗯,回来把厂子建起来,交给人管理,我要天南地北地走走看看。”邱秋想到陈教授现在不知道又钻去哪片深山老林采药,便充满了向往。
不但能看遍祖国山河,还能品尝到不同地方的美食,最主要的是,可以亲自去看看药材的生产地,及它周围的环境,考察一下种植的可能。
七表叔沉默了一瞬:“晚上我们开会研究一下,看都种什么药材。”
“金钗石斛可以考虑一下,”邱秋道,“这个我种出经验了,有现成的可以分株繁殖或是在一种无菌的条件下,用金钗石斛的茎尖、茎段、叶片等组织作为外植体,经过消毒处理后,接种到含有各种营养成分或植物激素的培养基上。”
接着邱秋又细细地说了什么是无菌条件下,什么是外植体、什么是植物激素等。
除了金钗石斛,金银花、天麻、黄精、太子参、白及、石松、天茱萸、栀子也可以大面积种植。
七表叔一听起身找出了,早几年邱秋托人送来的药材手册。
就着手册,两人一聊又是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不早了,邱秋才起身告辞。
七表叔要邱秋中午去他家吃饭,邱秋摆手拒绝:“我出来时,舅婆已经在处理银鱼。”
“十一去暗河捕捞的吧?”
邱秋笑着点点头:“捞了满满一桶。”
“行,回去吧。下午我带你在寨子周围转转,看哪片山头适合种什么药材。”
“好。”
从大队部出来,没走多远,邱秋便被银杏树下纳鞋底做绣活的族中女性长辈们叫住了,询问邱秋在外的生活,公婆可和善?褚辰兄弟姐妹几个?有没有什么大矛盾。
自从去年11月份因为叔公带去香港的财产闹翻后,邱秋就没再登过那边的门,过年期间,也就褚辰带着昭昭、航航去了趟。
聊了会儿,邱秋唤上赤脚在小溪边掀石头捉螃蟹的昭昭几人,回族长家吃饭。
饭后,略睡了会儿,邱秋随七表叔查看寨子周边山头的土质,不同的药材生长所需的土质也略有不同。
沙质土适合种天麻、太子参、麻黄、甘草、防风、知母等。
黏质土适合种苍术、半夏、黄精、玉竹等。
壤土适合种白术、桔梗、板蓝根、黄芪……
与此同时,带团回到沪市的褚辰,刚到家便迎来了叔公的三孙子褚泰、助理师雅琴、香港富商李家的孙子李经纬、宋家的孙子宋长华,及六位保镖。
李经纬和宋长华作为中间人,是陪褚泰来还书籍字画和摆件的。
一箱字画、一箱书籍和一箱玉石摆件,由保镖抬进来,一一摆在了客厅的地上。
师雅琴上前打开黄铜锁,掀开箱盖,递给褚辰一份保管清单:“褚生看看对不对?”
褚辰扯了下唇,对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便直接上门的行为十分不满。
接过清单翻了翻,褚辰道句稍等,转身去三楼请来位曾在博物馆工作的老先生,帮忙鉴定一下真假。
对照着自家保管协议上的物品清单,诸辰看了看,数量是对的,只是很快便被老先生挑出来一幅清末文人临描字画(原画为明中期的花鸟图),一本造假线装书和一只注胶、染色处理的玉如意。
师雅琴不信老先生的能力,张嘴讥讽道:“褚生想钱想疯了,随便找个老爷子便充当什么博物馆退休的副馆长,真真可笑。看看,鉴定证书,来前我们三少专门找风华拍卖行的方师傅、田师傅鉴定过的。”
老先生伸手掏出自己早年的工作证,往桌上一拍:“拿工作证去博物馆问问,看看老子是不是假的?”
李经纬和宋长华狐疑地互视一眼,戴上手套,拿起老先生说的假货一一瞧了瞧,字画、线装书他们缺了几分眼力,分辨不出来真假,可玉如意,看一看、摸一摸便知不对。
光泽暗淡,缺乏天然玉石的那种明亮、灵动的玻璃光泽,密度不对、轻了,颜色过渡不太自然。
脸一沉,二人看向褚泰的目光面露不悦,太丢脸了。
褚辰心有准备,倒不觉得有什么,以二房的品性,全还回来才有问题呢。
褚泰额上冒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讪笑道:“这几件确实找不到了,我怕堂弟心里介意,觉得我们二房心不诚,便自作聪明地寻了几件充数。抱歉,是我的问题,小辰你估个价,就当我买了。”
褚辰深深看他一眼,低头问老爷子:“苏爷爷,剩下的还有问题吗?”
“这两件我不太确定。”老爷子指着一本线装书和一幅字画道,“我给你个电话,你下楼去打,就说我找,让他赶紧过来。”
褚辰应了声,拿着苏老爷子写下来的电话号码下楼,半个小时后,来了两位老先生,一个是平返没多久的沪市有名的收藏家,另一位是经常逛淮国旧的老法师,经二人鉴定,三件物品都有问题。
线装书的版本属近代,跟清单里的明末版本不符。
字画上的印章不对,纸张是做旧的。
五件,占了物品的不足半成。
褚辰联系李、宋两家帮忙时,说的是要回九成。毕竟,宜兴坊那边已得房、得工作、得商铺和金钱,全拿回来也不现实。
没再计较,在大家的见证下,褚辰依照归还的实物,写了份保管物归还清单,一式四份,签下大名,按上手印。
自己一份,褚泰一份,另两份分别交给了李经纬和宋长华。
将东西送去银行保管,褚辰邀请几位去国际饭店吃饭,上午从南京回来,安排人过去入住时,听经理说,今天有新鲜到货的螃蟹。
“褚同志——”刚一走进国际饭店大堂,褚辰便被迎面走来的张明河叫住了,他是褚辰在南京时被国旅要求帮忙招待的三位台岛同胞之一。
“将我们送回来,这趟旅程还没结束吧,怎么,又接了一单?”他笑着打趣道。
“朋友。”褚辰跟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台岛来旅游的张先生。”
“叫什么先生,太客气了,大家叫我名字吧,张明河。”
苏老捋着胡须道:“明河共影,风露皆愁,欲回春晚。张先生回来探亲吗?”
张明河惊讶地一挑眉,“老先生好见识!”却避开了他的问题。
“你好,”李经纬伸手笑道,“我是香港来的李经纬。”
“你好,李少。”
各自认识后,张明河率先笑道:“相识即缘,褚同志赏个脸,今晚这顿我来请。”
“走吧,一起吃顿饭,但这客吗,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请。”褚辰看向褚泰、李经纬、宋长华笑道,“他们仨,褚泰是我堂弟,经纬和长华是我忘年交家的小辈,第一次来内地,接风洗尘,哪能让你破费。”
李经纬和宋长华互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抹微窘,差不多的年纪,就因为最先跟褚辰接触的是家中的长辈,他们就矮了一辈,合理吗?
张明河:“会不会打扰?”
褚辰莞尔:“吃顿便饭,没那么多讲究。”
说着话,众人由服务员引领着走进电梯,上到二楼丰泽楼。
很快菜式上齐,大家推杯换盏,褚辰杯里仍然是白开水。
“褚同志真能坚持!”张明河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笑道,“说不喝酒,便丁点不沾。”
“没办法,我爱人对气味敏感,闻不得酒味。”
张明河转动酒杯的手一顿,随之若无其事道:“听韩卫鹏说,你爱人姓邱,是贵州人,贵州吃辣吧,你们口味能一致?”
“那你没打听清楚,”褚辰笑道,“我67年下乡到贵州,一待便是十年,口味早就跟她一致。”
“哦,贵州哪里啊?风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