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一点裴安夏早有猜测,世间万物皆讲究平衡,季衡玉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容貌和法力,同时也必然存在着某种缺陷。
她略一思考,便提出自己的推测:“九尾狐的弱点在于他们的尾巴吗?”
孙思澔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你说得没错,九尾狐的修为皆储存在尾巴里。之前他为了帮你实现愿望,过度透支法力,随后又被你找来的道长重伤,造成的伤害至今都没有完全复原。”
“季衡玉现在看似修为飞涨,实则因为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自身的能力,导致修为并不稳固,隐约呈现摇摇欲坠的迹象。”
裴安夏听到这里,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种情况?”
孙思澔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坦承说道:“取你的心头血作为药引,慢慢温养着身子,长久下来必能让他恢复如初。”
“我的心头血?”裴安夏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我不过一介凡人,哪怕是心头血,恐怕也无法起到什么效用吧?”
孙思澔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纠正她的话:“你虽然是凡人,可同时也是季衡玉的心上人,你的心血头于他来说,意识可是非同寻常呐。”
裴安夏听闻此言,没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很干脆地说道:“我明白了,还请你告诉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裴安夏正和孙思澔商讨着对策,另一头,季衡玉则陪同太子前去视察巩固堤防的工程。
“都说善治国者必重治水。自古以来,治水都是头等的大事儿,不知季先生对于治理河道有何高见?”
季衡玉目光跟随着那些来来去去忙于筑堤的工人,脑海里却不禁想道,区区水患,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够轻松地解决,压根没有任何难度。
然而表面上,他还是正儿八经地顺着宗洺的话头附和道:“治水一事,首重事前的整备预防。针对具有威胁的直冲河段,不仅平时就要加强护堤的工作,更要设置疏洪道,千万不能轻忽大意……”
他话刚说到一半,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
紧接着,季衡玉便敏锐地感知到,自己施展在裴安夏身上的幻术被破解了。
幻境遭遇外力破坏,他作为施术者当即受到反噬。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口如刀绞般疼痛,似有一柄尖刀刺入,在胸腔内不断搅动着。
季衡玉捂住胸口,毫无预兆地弯下腰,脸色看上去无比苍白。
宗洺见状,连忙伸手搀扶,触及他的脉搏时,感受到他体内气血正在横冲直撞,不禁关切地问道:“季先生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他说着,抬手示意侍卫过来帮忙,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季衡玉,回到马车内休息。
季衡玉在车厢内盘膝而坐,开始了调息吐纳,不消片刻,气息便恢复了往日的平稳。
“草民无碍,多谢殿下关心。”他拱手抱拳,对宗洺行礼道。
宗洺撩起衣袍的下摆,坐在马车靠窗的位置,随性地挥了挥手:“既然季先生身体不适,今儿个的视察工作就先到这里吧,回头让太医到府上去为先生把一把脉。”
季衡玉刚想婉拒,宗洺便抢先一步说道:“先生还年轻,务必要好生保重身子,将来才能为朝廷效力。”
宗洺这番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地表态了。然而,季衡玉得偿所愿,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他面上状* 似恭敬地应了声是,心绪却早已飘远。季衡玉的直觉告诉他,这没来由的心绞痛,定然与裴安夏有关。
季衡玉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
他知道,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尽管季衡玉极为擅长操纵幻术,由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幻境,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懈可击。但他的内心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无法用这道幻术困住裴安夏一辈子。
而现在,他的预感成真了。
第93章 季衡玉,你个疯子!
季衡玉只消想到, 幻术失去效果以后,裴安夏可能会有的反应,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想, 以裴安夏对他的厌恶程度, 必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座牢笼吧?
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
明明是他先遇见裴安夏的,而且他对她的喜欢, 半点不比旁人少。
但凡是能为她做的, 季衡玉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他自认没有任何愧对裴安夏的地方,哪怕要他伤害自己, 他都会用尽全力去满足她的所有心愿。
可是临到最后, 裴安夏却是迫不及待地摆脱他, 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季衡玉他当然知道使用幻术迷惑人心的手段很卑劣, 但是他别无他法,因为如果不这么做,裴安夏根本不可能安分地留在他身边。
季衡玉内心无比的矛盾, 他既觉得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原本就是裴安夏对不起他在先,又怎么能怪他不择手段?
马车匀速行驶,一晃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抵达府门口。
季衡玉走到卧室的房门边,手指按在鎏金门把上,唇线紧抿着, 迟迟没有拧开把手。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滴汗珠从额头滴落, 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才令他陡然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季衡玉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推开房门。
门扉打开一条缝隙,他看见女子侧身对着他,坐在软榻上发呆。尽管只露出半张侧脸,季衡玉还是能看得出来,裴安夏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察觉到门口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裴安夏抬起头,目光望向来人。
四目在半空中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紧张得几欲凝结。
裴安夏心知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究竟是何人?”
季衡玉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攥紧掌心,指尖也在轻微的颤抖。
裴安夏丝毫不错眼地看着他,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眼睁睁看着季衡玉紧咬着牙关,似乎要把牙根都咬碎,嘴唇也变得煞白,嘴上却依然咄咄逼人:“你回答不出来吗?那我换一个问法吧。”
“季衡玉,你到底是人还是妖?”裴安夏说完,便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回答。
季衡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了又捏紧。
如此五次三番以后,他像是突然想开了似地,冷笑出声:“我是妖怪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故伎重施,联合其他道士来取我的性命吗?可笑你找来的道士没什么真本事,终究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裴安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季衡玉口中说出这番话,便足以证实他的身份。
想到那唯一的可能性,她不禁有些难以置信:“你莫非真的是小狐狸?”
在裴安夏的印象里,小狐狸虽然拥有能够替人实现愿望的强大能力,但外表却与普通动物无异,全然无法和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季衡玉轻嗤一声,迈着步伐朝她走近。
那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是敲在裴安夏的心上。
到了距离她只有咫尺的地方,季衡玉弯腰欺近她,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在此刻显得异常凌厉。
裴安夏敏锐地感知到危险靠近,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可是季衡玉却不允许他逃避,再度往前迫近几寸,声音里带着沉沉的威压。
“我过去总是在想,只要我待你足够好,终有一天能够把你捂热,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裴安夏瞳孔猛地缩小。
她唇瓣翕动几下,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好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得吞吞吐吐地说着:“我当时……的确是鬼迷心窍了……我没想那么多……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季衡玉听着她无力的解释,不免心生厌烦。
他皱着眉毛,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裴安夏的话:“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用不着再作辩解,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裴安夏有些泄气,她耷拉着脑袋,靠在椅背上,良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报复我,我可以理解。”
她说到这里,突然调转话锋:“但是崔公子是无辜的。你在我们成亲那日当街抢亲,害得他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他得多难堪啊?他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如今却落得颜面扫地的下场,岂不可怜?”
季衡玉闻言,怒火顷刻间将他的理智悉数烧毁,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敢提起他?你可别忘了,崔予白之所以会同意迎娶你为妻,全是因为我动用自己的法力,来成全你的念想。”
裴安夏略显不服气地反驳:“我能感觉得到,崔公子对我是真心的,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