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3节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他妹妹要是继承了他们父亲的钻营与对权力的渴望,加之那份为求荣华富贵不惜一切的冷漠与决然,自己这幅念想也当真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了。
说不定自己还会做了她攀援权力之路的一块垫脚石也未尝可知。
梁珞迦,他的妹妹,当朝太后,这位的秉性到底如何实在是未知数。对从未见过的人,梁道玄不打算做毫无意义的预估性评断,而这时蒲公公已转向了自己姑母:
“伯爷和夫人待国舅爷恩重如山,老奴眼见国舅爷如今一表人才,方知何为大雅君子。太后亦是感念二位对其母家与兄长的恩德。伯爷辛奔多年,鞠躬尽瘁,夫人操持伯爵府,抚育崔大人和国舅爷成材,均是朝内与官贵之家的表率,太后知这其中仍是不得团聚的艰难,已是决意要下令旨将伯爷自边关调回帝京,眼下统领京畿道南衙的禁军巧有缺空,待国舅爷与太后具体商议后,承宁伯府如今便可在京城团聚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面上却未有表露,而蒲公公笑出扇似纹路的眼角一个转目,便笑吟吟看向了崔鹤雍:
“崔大人是金尊玉贵的公卿子弟里头一份刻苦上进的,先帝本就意欲褒扬,为其余那些帝京里镇日给家里添乱教长辈操心的纨绔们做个典范。听闻崔大人这次外放考绩为上上,诶呦,这可真是难得的国之栋梁!崔大人原本升任了御史台从六品的御史右议郎,可太后说了,大人这般实干的能耐,没道理去和那些言官没日没夜的喷吐沫星子,岂不屈才?这下可好,待大人入京到任,不必去御史台那地方了,且去京府衙门司录左判,虽也是从六品的官职,但这是实打实可替百姓谋福祉的差事,有崔大人坐镇,也是咱们帝京百姓的造化了。”
姑父的京畿道南衙禁军统率与表哥的京府衙门司录左判……
一个类似于当今首都卫戍区副司令,一个等同于首都市委组织部办公厅副厅长……
即便是利益交换,太后也过于大方了,新帝继位尚且未稳,不知她如何施展手腕,才弄到如此抢手的职位。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兄长,对她来说真的如此重要么?
纵使梁道玄足够剔透,却也一时难以分辨这是利诱还是展露决心和诚意的真挚恳请。
但蒲公公有一点说得极对,姑母一家对自己恩重如山,若是他去做这个国舅能替家人谋得团聚与前程,他自然乐意奉陪。
梁道玄起身礼道:“蒲大人任职内司,说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您自然清楚这些官职如何紧要,太后着意又是几多器重。在下惭愧,不过是个没有功名的闲散之人,唯有感谢太后错爱。只是姑丈府上人口诸多,上上下下诸事繁杂,便是当下决意启程也要布置妥当,还请大人奉知太后,请些时日的恩典,待整毕,我便即刻前往帝京觐见。”
他回答的干脆,可姑母却几乎要晕在椅子里,表哥也是脸色微变,二人谁都不愿梁道玄为了自家的荣华权势去掺和朝堂帝王更迭时局最混的这一滩水。可恰是见亲人关切之态,梁道玄更觉此事该为。
其实他前半生过得实在过于舒服,说是天字一号富贵闲人也不为过,这不是他命好或是有能耐,而是因家人替他撑起这一片天地,使得他肆意舒展松弛,有选择不过上一辈子那种一丝不苟的人生,去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
可是家人的生活,却也是生活。
承宁伯府是有爵之家,姑父做镇关武将,姑母乃朝廷诰命,表哥为他日良臣,他们于权力和朝堂注定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一家无事,他也乐得做这个家里的闲人,可当家中遭逢变故——不单是此次突如其来的权力更迭,还有更多他日可能袭来的风波,他都必须站出来,与家人一道分担。
这是他责无旁贷的义务。
听了这句话,蒲公公知道自己的差事算是办成了,他在宫中时日已久,何其乖觉,见其余人的神情,也知该是时候离去让这家人自己相商,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蒲公公不忘与独自相送至府门的梁道玄近乎耳语说道:“老奴虽也对太后娘娘忠心不二,却不过是个不识字的奴才罢了,如何去做太后的臂膀?国舅爷今日抬爱谬赞,老奴受之有愧。见国舅爷英睿明德又体恤太后的难处,老奴实在感动,您才是未来太后的左膀右臂,咱们小陛下的真正主心骨啊……”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道玄一眼。
不知是自己那位太后妹妹的授意,还是蒲公公自己对这个差事的阐释理解,在未能分明之前,梁道玄不打算过度分析,只作受了极大提点和鼓励的模样,殷然道:“大人是先帝与太后跟前的老人,这番话在下受之有愧,朝堂事情纷繁,宫中规矩又多,大人今日之言已是对我诸多裨益,京中再见之时,还望不吝多言。”
这话说得谦和恭敬,无有阿谀讨好,仍将指教之意传达得委婉迂回且清清楚楚,蒲公公对这位国舅爷的待人处事愈加欣赏,愈发觉得与从前传言中的纨绔全然不同。
再加上临走前承宁伯夫人打点封的银票足够优厚,他亦十分满意这家人的觉悟,加之卖当朝唯一一个外戚国舅爷的面子,故而并未急着推诿或答允,只笑着摆手,却又长叹:“人老了,不中用了,这年轻乖觉的总是更好使得力气,老奴领了这样要紧又尊贵的差事,那是太后娘娘体恤的恩荣,可这提点国舅爷的差事,老奴怕是就担当不起了……老话说一朝天子自有一朝臣,这内宫的差事也自有新气象,老奴打算这趟回去便告老归养,好在佛前为先帝日日祈福祝祷,以报答先帝的知遇再造之恩啊……”
说罢,他竟十分动容,用犹如少女一般白皙的手翘指拭泪,缓了些许,又告知梁道玄此时帝京也已是深秋,虽不及北威府劲风冷冽,但打点行装仍要注意侧重御风防寒。
梁道玄敬礼相送,他名义上确实是国舅爷,然而仍是白身也未有爵位与任何职衔,蒲公公是内廷的御前领侍,正儿八经腰悬银制内侍官铭牌的从三品大太监,该有的礼数他也不能轻慢。
宫车摇曳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向远处驶去,梁道玄仔细回味方才二人私下这番谈话,只觉内有玄机:
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宫中近侍御差大太监,蒲公公根本没必要与自己说这个,但他还是说了,那就证明这些话里隐含着他希望自己了解的信息。
蒲公公年纪不过四十余,加之在宫中地位颇高,身体和精神头看着有时候比加班加点办完公务下衙的表哥还好,自诩老迈未免有些过了,不过这或许是为了强调那句“年轻乖觉的新人”这样的话,难不成眼下宫中还是有别的变动?还是真正说得上话的掌权太监另有其人?这话不好直说,蒲公公言谈之中极有分寸,怎会贸然抱怨,借着差事提一句,想来也是流露些许的不满,也许他日自己真的回京,种种变化际遇后,他或许也是有求于自己的地方。
梁道玄站在府门前,望着宫车顶挂着银穗的小尖消失在街道尽头,一时出神,忽觉脖颈深处悄然碰撞到细小的凉意。
抬头一望,才见不知什么时候,整座北威府城都被巨大的铅色低云所笼罩,不由分说往下压,已是不能再近,自灰裂的痕隙当中,正朝下飘出星点乳白的碎屑。
原来是下雪了。
雪花如羽似絮,轻柔婉转降落人间,瞬息忽大,混同北风翻飞直扑人面。
街道上行人也开始快起腿脚。承宁伯府在北威府城最繁华的玄武正街侧一巷,这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小贩寻常沿街叫卖,行人与公办的官吏络绎不绝,此刻大多在寒凉的落雪中行色匆匆,几户常年摆摊的汤饼与小吃贩子都忙不迭收桌椅,盖炉火。
人人都知道躲避雪天的寒冷与艰难,趋利避害自是人之常情,但自己这好日子还没过腻歪,就要朝冰天雪地里迈出这样一步去,即便是清晰明净如梁道玄自己,有时也会困惑这种命运的裹挟究竟有何可破之法?
不去,若是太后妹妹为此记恨,自己亲人如何保全自身追求仕途?去了,他又如何在这天子一号的外戚身份下独善其身不被权势的波涛吞没?
梁道玄任由细雪覆盖额发肩身,寒意当中也觉不胜,调头回府。
“银碳二钱,不呛不烟!”
一声呼和叫卖自巷尾传来,原本行人渐少的街道似被这亮堂的嗓门喊穿,忽得多了好几个人问价起秤,又走来几个挑担卖弹絮好的棉坨的商贩,再加上走街串巷摸过来卖铜器和热蒸食的小贩,霎时热闹不减方才。
梁道玄望见天晴转雪的种种一切,站在原地呆愣着,醍醐之感的倾注使得伯府管家连声唤他少爷催他回屋取暖都没听见。
是了,正是这个道理。
雪寒天华,路本难行。
但人和人要走的路是不同的。
想做寒天生意的,必须要吃这雪里来去的寒苦,也有自己那份别人分不走的利。
如今,到了他该寒夜秉烛披衣起早的时候,这是他的机缘,也是他的前路,他虽为家人有所回馈,却也有自己的机缘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等待。
至于是什么,大概要踏上之后方才知晓。
这样一想,梁道玄心境大昶,颇有悟道之感。
梁道玄坚信,自己应该是命运的挑战者。他上辈子每个选择都是如此,这辈子顺其自然亦复如是。
“表弟,你怎么了?”
管家叫不回表少爷,看梁道玄呆呆矗在原地,赶忙去请示崔鹤雍,他赶来后见自己表弟表情古怪,在纷纷落雪当中犹如玉立,面容却似喜而无笑。
崔鹤雍以为表弟因太后强传之事苦恼,心道我弟弟自打来了我家,便是无忧无虑的,哪经过这样的大事,顿感责任深重,上前用力一拍梁道玄肩膀道:“你不必惶急忧虑,只要承宁伯府还有一片瓦在,就不会让你受雨雪之困。”
“如果……我这辈子就该与雨雪为伴呢?”
梁道玄思路打开后的惊世之语使得崔鹤雍怔愣当场:“什么雨雪为伴!”他用力摇晃弟弟的肩膀,抖下大片的雪花,“你还有我爹娘,还有我这个大哥在,万不会至此的!”
“大哥,万一我是别人的雨中伞、雪中蓑,那不也挺好的?”梁道玄反握住崔鹤雍的胳膊,回过神看着他笑道,“大哥还记得我带回的那两盆山踯躅么?仙娆之姿举世无双,可这样的花也唯有在幽秘深山当中才有,有时人至艰境,倒也是别一番风景,我既有自己的路要走,这路上还能陪姑母姑父与大哥一道同行,岂不乐哉?”
梁道玄话语中的轻快与从前的他别无二致,崔鹤雍连担心都忘在脑后,只觉这话中别有洞天,可来不及多想,就听表弟打了个喷嚏道:“好冷!快回屋暖一暖!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入京这一道怎么走才好。”
第5章 一字云泥
北威府虽早早飘雪深寒,可南下去往帝京这一路,却是层层减衣步步暖,待梁道玄和崔鹤雍兄弟二人行至河西道丰州地界内,已是单着秋绨厚衫都身感闷热了。
丰州本是天下要冲之地,三道共通之衢,南北东西水陆与陆路在此间交汇,滋生出一派繁华的富庶殷实与丰茂流丽,实在地如其名。
陆路抵达丰州首屈一指的名城峦春便可换乘水路,沿贯天江南下直抵京畿,这也是隆冬北方南下最快的一趟路途。
饶是如此细细安排路程,承宁伯夫人梁惜月仍是不肯放心,派了足足十七八个人跟着,各个都是承宁伯早年军中心腹的子弟,年轻力壮也颇为细心,不是一般家丁庄勇可比,又细细吩咐过,仍是依依惜别,只道自己安排好家中诸事后立即入京,要他们多多警醒防备,相互提点。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一趟看似是追逐荣华,但却前路不卜,梁惜月是两个孩子最亲近的长辈,眼中将这泼天的富贵和前程没瞧进去半点,满心所虑皆是这表象背后的隐忧。
只是事已至此,无论是儿子入京应职还是侄儿入宫会亲,都是她无可转圜之事。
崔鹤雍自小就当哥哥当得得心应手,一路照应梁道玄无有不细致的地方,加之忧心忡忡,即便他向来稳重,也还是略显不安,倒是梁道玄,一路仿佛游山玩水的无事闲人,悠哉悠哉,见了一花一木,一虫一鸟都潜得下心赏玩,更别提刚到峦春城,他简直好比龙跃于渊,刚入城就没了影子,直到入夜上灯,才晃晃悠悠回到馆驿。
然而他回来却不是为了休息,只拽着崔鹤雍往外去,喜笑颜开得颇有些没心没肺:“南康街市一路比北威府热闹,一半都是酒肆茶寮与各色食馆,我还没见过这样多的吃食在一条街上,别吃这里的传餐了,官家驿站的饭食也就那么回事儿,饿不死就行,还是到外面去过过嘴瘾。”
崔鹤雍就这样被梁道玄扯到街上,只是他怀着心事,不比弟弟那般优游自在,即便好巧赶着月中十五的夜市,也难心花怒放起来。
可看着梁道玄自在又舒畅的适宜,他竟也有些被感染了松弛,一时也略略露出笑意搭话。
梁道玄只是心无旁骛的热爱生活,但不是傻,一路上崔鹤雍人前君子以礼端方舒展,人后便愁眉不展好似自己不是去给小皇帝当舅舅,而是要去领罪伏法,他总得安抚一下表哥紧张的神经,不好一路都这样。
毕竟自己已然看开这份命运悬而未决的赠与,但关心自己的人就未必了。
于是今日,他变着法的和崔鹤雍像从前一样说笑,见有所缓和,又拉过来让表哥为自己帮腔,来砍价一位认为奇货可居的摊主所推销的宝贝:一个半新不旧据说是前朝某文豪用过的燕子衔泥石雕文竹赏盆。
就在两兄弟齐心断金,眼看要拿下时,忽得几声肃街鼓敲过,惊得人群往两侧店铺的檐下廊内挤去。
梁道玄被人群推着走,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小贩的身影,崔鹤雍怕表弟失散,还死死拉住他的袖子,此时第九声鼓已经敲过了,再无后续。
寻常百姓有些不甚清楚,但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兄弟二人却晓得这肃街鼓九声意味着什么:
藩王与公主行道,当击鼓九下,众避而恭,无赞拜。
什么皇亲国戚非得挑着十五夜市的日子出行?这不添乱么?梁道玄朝街道尽头看去,只觉扫兴,不过他们周围的百姓却是将逛街的热情全然投入到观看皇亲仪仗上,好不激动,全往前挤去,倒给崔梁兄弟二人一并带到前排。
梁道玄望向道路尽头,只见仪仗开路前人后马足足六排,军士各自列开,将两侧近乎沸腾的人群横隔开道边,使得朝南道中一路开阔,明黄旗列各绣纹龙,六十四个正好两边各半,虽只是藩王的仪仗,但也拿足了帝王之家的排场。
随着仪仗经过,人群当中议声不绝:
“哪位是王爷?”
“穿紫衣的那个便是洛陵王殿下了。”
“什么洛陵王,如今要叫洛王了。”
“当今圣上唯一的叔叔,又是先帝遗封的辅政王,怪不得如此排场……可想不到,王爷竟如此年轻……”
……
议论声中,被仪仗围在当中端坐马上的正是一身凝夜紫袍服的洛王姜熙,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似比梁道玄自己还少上两三岁的样貌,容色出类雅俊,颇具仙品,遥遥一笑就教为官百姓惊叹其英姿华伟,他还颇有名士之风的在深紫色的华贵缎袍外加了层薄如蝉翼的素无缁衣,以示国丧之悲与对皇兄的追哀,且冠不饰珠腰不垂珮,周身素哀得体,又不失皇室威仪。、
跟着他的又是一排齐装马上护卫,紧跟着还有一众缓行侍婢,素服着身各自架着罩白纱的提灯,而后便有七八辆垂铃舆车依次行过,想来是王府的家眷也一道随行入京。
梁道玄离得近,又听得百姓低语先帝和洛王的年龄差由来,又看着洛王打马招摇过市,一时觉得有趣,看来不止自己这位国舅爷要“临危受命”,还有好些个实在亲戚也得马不停蹄赶着入京。
洛王的封地本在岳东道的昇州,离京师实在是远得不行,这会儿到此处,想来是比自己更早接到消息,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从自己妹妹太后如此急迫要自己入京襄助来看,她必然是感到了一定危机和压力,不知这份压力里,洛王殿下又有几分功劳。
主少国疑,二十岁年轻力盛的叔叔辅政……历史上有很多不好的例子此刻通过不合时宜的联想一并涌入梁道玄的脑海。
不过转念一想,觊觎侄子皇位的叔叔有多少,那乱政的外戚舅舅就有一双,大家彼此彼此,都是史书中的反面人物,谁也不必谦虚。
梁道玄天生想得就比旁人开,此刻已然和百姓一道,全情投入到看热闹中去,然而他所想到的,崔鹤雍自然也能思及,表哥可没那么宽的心,自方才起眉头已经开始往一处凑了。
“大哥,你看那舆车顶上的绣纹没?”
他头脑心绪因飞速思索而极度紧绷的时候,梁道玄忽得凑过去低声问了这样一句,这让崔鹤雍陡然一震:“怎么?他哪处仪仗逾制了不成?”
梁道玄先是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是那上面的宝相花纹,和咱们平常见过皇家赏赐器物上的龙凤纹路全然不同。早听说先帝礼佛最是诚心,又屡屡召见各路高僧研习佛法,如今洛王用此佛花点缀行驾招摇入京,也是其用心之处,咱们就没这么多准备,可见还是只有我这个便宜舅舅措手不及啊……”
崔鹤雍听完长出一口气,只道:“我还当你发现了什么……”
“就算真是,你敢去告这一状?”见表哥如此紧绷,梁道玄实在忍不住笑乐一番。
崔鹤雍也失笑摇头,他方才见洛王的阵势就有些如临大敌过了头,显得战战兢兢,然而他也觉得那一瞬官场三年历练出来的戒备绝非是空穴来风,只将声音低了低,隐没在人潮里说道:“万一这些好亲戚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拿住把柄立得住道理,我还真敢。”
“大哥,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妹妹嫁给了他也没怎么见着过的哥哥,我俩直接的联亲实在也太单薄了。他犯不着盯着我过不去的,你快收收这胆量,以后惹嫂子生气时候再用。”
梁道玄这话虽是玩笑,却有几分自己的道理,他不靠谱的亲爹续弦前他就被姑姑借走抚养,自然没见过今时今日贵为太后的妹妹一面,而洛王早年还是襁褓当中,就叫先帝的亲爹威宗皇帝给封去远边就藩,这些年无召也不曾入京见见继位后的先帝。
他们俩属于都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所召唤入朝局的旁观者。
虽各自都是血亲,可除了血脉相同,这亲字实在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