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笼 第55节
晏落脱鞋上床,躺在我身边。
我靠在他怀里,茫然的问:“晏落,以后怎么办?姐姐没了,起哥还在医院……他伤成那样,肯定没办法再当医生做手术了……我家还有你家会变成什么样?晏落,我好害怕……”
晏落轻轻拍着我的背:“不要怕,总会有办法的。”
“我爸妈明天就回来了,我们要去殡仪馆,要办告别仪式,还要买墓地……”
说着说着,我想起了姐姐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要是我不整天在家提美国就好了!爸妈本来不想让她去的,是我一直说那里好,支持她去……”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搅黄她的订婚,她就不会跑那么远的地方了……”
“要是爸妈没有收养我就好了……”
“不是!不是你的错!”晏落搂住了我,手臂不断用力,声音也带了哽咽,“薰姐和我哥都是那些坏人害的,不是因为你!听到了吗?”
我也抱着他,只是一味的哭。
他说的没错。
姐姐和起哥的悲剧的确是那些坏人直接造成的。
可我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摘出去!
是我分走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独宠,是我破坏了她的完美恋情。就连她寻短见的时候,爸爸也要为正值高考的我分心。
如果这个家里没有我,她绝不会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第二天下午,我和晏落到机场接爸妈。
等了半个小时,他俩穿着黑色丧服,随着人群从出站口涌出来。
我妈脸色灰败,两颊凹陷,像一具行尸走肉,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雪白的骨灰坛。
爸爸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看见我们,勉强勾勾嘴角:“你们俩看家辛苦了。”
妈妈一路都没说话,一回家就抱着骨灰坛进了姐姐的房间,关上门谢绝打扰。
爸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茶几上一本没看完的书。
姐姐去美国后,爸爸就开始看她留下的书。但是他看不太懂,只有记起来才会翻上两页,一本书半年了都没看完,天天搁茶几上摊着,我妈嘲笑他装学问人。
现在书还在,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128章 钱
我们给姐姐办了个简单的葬礼。
姐姐一直是我妈的谈资和骄傲,我妈不愿意让无关紧要的亲友同事看到她那凄凉的下场,也不想让外人看我家的笑话,所以一个都没邀请。
晏爸晏妈在美国没回来,大伯和大伯母也没出席,但是都给了帛金。
大姑一家只有大姑来了。
她跟我妈不对付,家里同样烂事一堆,但这种大事不能不来。
她倒也真情流露,在殡仪馆一见到我妈就握着她的手臂哭:“妹子呀……咱们怎么这么命苦……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眼看着要享福了,老天爷没长眼呀……”
老班也来了。
他本来是联系晏落回母校做演讲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们两家已经出了事。
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那就不能不来,还跟同事们凑了些钱。
等到葬礼结束,除去乱七八糟的花费,给姐姐买墓地的五万块还没着落。
爸妈把能凑的都凑了,但是去年借给亲友的几万块收不回,最后恰好差一万块。
我妈抱着姐姐的照片,一边流泪,一边埋怨一旁的爸爸:“咱们小薰委屈啊!从小没花过你什么大钱,这是她最后一次用钱了,你这个当爹的都拿不出来……叫你平时东借西借,到自己缺钱的时候,你看谁会借给你……”
爸爸红着眼圈,看着屏幕已经碎得拉手的手机:“我,我再问问……”
“爸,别问别人了,一万块,我有。”
我把电子账户里的钱转给他。
我妈惊讶的看着我:“你哪儿来的钱?”
我低下头:“云阿姨给的压岁钱……我一直没花。”
我妈捂着脸,呜呜的哭:“小荷……”
我坐过去,把她和姐姐的照片一起抱住。
用了云庄的钱,妈妈不觉得有什么,但爸爸心里不得劲。
将骨灰下葬后,在回来的路上,他告诉我:“这一万块爸爸还是要还给你的,那是云庄给你的钱,我们不能就这么花了……”
我说:“她给我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爸,家里还有什么缺钱的地方?我可以找她要……”
爸爸搂着我的肩膀:“没有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要把她的钱花在我们身上,她其实也很不容易的……”
晚上,晏爸晏妈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起哥在icu醒过来了。
随即又传来一个坏消息:卖房卖车加上校友捐款、同事捐款,还有意外保险之类,也不够他们包机回国。
起哥受伤太重,必须乘坐医疗包机全程监护,但是这种包机飞一趟上百万。
如果继续留在美国,那边的医院太贵,普通病房一天都上万了,而起哥这些天一直住在icu,更是花钱如流水。
晏爸晏妈在那边语言不通,无以为生,筹到手的钱很快就会花完,所以就想回国住院。
晏落挂了父母的电话,起身告辞。
我爸拽住他:“你干什么去?”
晏落笑容苍白:“我去问问中介,看看我家的房子能卖多少……”
“咱们这儿是老小区,附近的学校也不是重点,能卖个二三十万就不错了。”
我爸怕他想不开,硬是把他摁在沙发上,“这是你爸妈辛苦一辈子才攒下的房,卖了以后你们住哪儿?还没到那一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一下下的抠着拇指的指甲边缘,不停的想着云庄。
只要我向她低头,迁进她家的户口,我就有钱帮助晏家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派出所的电话。
他们告诉我,翡翠镯子追回来了。
第129章 碎玉
我没让他们陪,自己去派出所拿回了镯子,然后坐车去了居延以前买窗帘的地方。
那是一处比较高级的商圈,珠宝店也更正规一些,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但我想错了。
销赃价十万的镯子,问了几家珠宝店,给的价格没一家超过五万!
他们让我提供购买凭证和鉴定证书,给不出来就压价。
我转了一圈,镯子都在手里暖热了。
算了,不卖了。
五万块对晏家来说是杯水车薪,还会欠居延一个人情。
还是尽快把它还回去吧!赶紧了结这桩心事,以后就不想了。
我怕镯子丢了,不敢邮寄,想着居延应该还没下班,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等了很长时间,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对面才接通:“什么事?”
“居延哥,是我,镯子找回来了,你在公司吗?我拿去给你。”
他说:“不在。”
“啊?那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他说:“我在云城,她病了。”
我下意识的想问谁病了,一想,能让居延这么称呼的不就只有云庄吗!
他都去云城了,是不是表示云庄病得很重?
我紧张起来:“云阿姨怎么了?”
居延反问:“她没跟你说过?”
“没有,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呼吸加重,头痛欲裂,“她是什么病?什么时候住院的?现在怎么样了?”
“是胃癌晚期,这周……”
突然,过呼吸造成的缺氧让我眼前一黑,手脚乏力,整个人都朝着马路扑去。
最后的记忆就是「叮」的一声脆响,翡翠镯子和我的手一起摔在地上。
碎屑飞溅,镯子四分五裂。
……
我被好心人送到医院,一睁眼就看到了焦急的爸妈和晏落。
听说云庄胃癌晚期的时候,他们也呆住了。
这时,居延的电话来了。
我爸跟他沟通一番,挂了电话告诉我:“小荷,你亲妈……可能没剩多少日子了,你去云城陪陪她吧……我和你妈都是外人,还要在家给你姐姐过头七,就不去了。”
我妈和晏落也都让我去。
我点头:“好。”
居延让家里司机来接我,到医院已经是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