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笼 第139节
他应该已经回家,知道我们走了。
我挂掉电话,他又打来。
我关了机。
我妈看见,在他打来之前也关了机。
我看到自己的手才想起一件事:“妈,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我忘记还给他了。”
我妈说:“还什么还?那是你应得的!这俩戒指值不少钱,你就留着吧,他总不能跟居延一样逼你还钱吧!”
想想也是。
不还了。
又过了一会儿,火车到了。
居续看见绿皮火车,终于露出了一点属于小孩子的惊讶神色,她跟着我们,一路东张西望,到了软卧车厢,她又攀着脚踏,试试探探的往上爬。
晚上我妈睡下铺看行李,我和居续睡上铺。
卧铺很窄,为了不压着孩子,我只能侧身躺着。
居续蜷在我身边呼呼的睡,小辫子扎了一天刚刚解开,这会儿还打着卷儿。
我用手指给她梳了梳,她受用的哼了一声,小手小脚架在我身上。
第326章 天下无敌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们三人在南省下了车。
刚出站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起哥。
他还穿着那身离开时的礼服,只是衣服凌乱,一脸疲惫,和平时干净整洁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看到我们,松了口气。
我们看到他,十分泄气。
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居续一看到他就走过去,伸手让他抱,但起哥没有抱她。
他牵着居续走到我跟前,我妈立刻挡着他:“你来干什么?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话音未落,起哥长腿一曲,直直跪了下去!
总是需要仰视的一个人,跪下去一下子矮了我们大半截,我妈吓一跳,赶紧避开他的跪拜:“你干嘛?”
起哥仰头看着我们,一字一句的说:“对不起,妈,小荷,我是畜生……我知道我不配为人,也不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小荷,我求求你,请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那么讨厌曝光、讨厌被围观的人,却无视场合和人群,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周围开始有人拿出手机,我的脑袋一跳一跳的疼:“不要这样,你起来说话。”
他摇头:“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答应为止。”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又不能放着不管,要是有人认出他再认出我,我在南省也待不下去了。
我只好说:“你起来吧,帮我妈背一下行李。”
我妈拽了我一下:“小荷!”
我跟她说:“先离开这儿,人太多。”
起哥撑着膝盖站起身,踉跄一下才站稳。
他刚才跪得太重了,膝盖受不了。
我妈不情不愿的让起哥随行,边走边问:“你家知道你在这里吗?”
起哥说:“不知道,我是过来碰运气的,还好遇到了你们。”
“那你就行行好,别跟他们说我们的事。”我妈也很心累,“一会儿你把我们送到出租车那儿就走吧,咱们两家到此为止,别再来往了。”
“妈。”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狼心狗肺的女婿!你欺负小荷的时候,想过我这个妈、想过小薰吗?!”
起哥沉默的挨骂。
把我们送上出租车,他也坐了上来。
他铁了心要跟着我们,哪怕被我妈骂得耳朵都红透了,还是硬着头皮不下车。
司机说:“我说大姐,你们到底走还是不走哇?要不我送你们去派出所吵吧?”
我妈说:“好哇!就去派出所!让他们把这个跟踪狂抓起来!”
我抱着居续说:“妈,算了。就算你把他赶下去,他想跟还是会跟上来的。”
我妈气得一拍大腿:“咱家怎么净招这种人!甩也甩不掉,烦死了!”
起哥讷讷的低头。
司机载我们跑到老家,去了一看,老房子塌了半边,哪里还能住人,于是又兜回城里的旅馆。
尽管是小地方,跑这么一大圈,车费也很可观。
起哥主动付钱,我妈说:“该你给,你也坐了!”
然后她下车把行李从后备箱薅出来,拖着往旅馆走。
起哥拖着我的行李跟上去,我抱着居续紧随其后。
第327章 忏悔
把行李安置好,我妈说出去吃东西。
刚出门,站在走廊上倚着墙的起哥就直起身,像无家可归的狗一样,无所适从的看着我们:“妈,小荷。”
我妈说:“离我们远点儿!还有别叫我妈!”
起哥低着头。
居续挣脱我的手走过去,再次向起哥伸出手:“马。”
起哥看了看我妈,犹豫了一下,弯腰把她抱起来。
手一直在哆嗦。
我说:“你爱惜一下自己的手吧,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会儿抱不住,再把居续摔了。”
我想把居续抱回来,但居续不想走路,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我刚用点力,她就扁嘴做出了个哭相。
最后她骑在起哥的脖子上,抓着他的耳朵头发当方向盘。
我妈见居续这样,气得骂她:“亏我每天给她擦屎擦尿梳小辫,她倒好,一天到晚就惦记她的马!”
我看着摞在一起超过两米的两个人,对我妈说:“当着居续的面不要骂人了,一会儿吃了饭,我们跟起哥好好说说,让他回去。”
我妈说:“回去?我看他是想在这儿扎长摊儿呢!”
起哥停在一家烩面馆前,转身看着我妈:“阿姨,这里行吗?”
我妈没好气的说:“不行又能咋地?我不让你进你就不进了?”
之前我妈在他面前刻意收敛,现在做回了自己,起哥被骂得呆呆的:“那换一家……”
话没说完,我妈已经走进去了。
看到起哥那迷茫的样子,我心想,要是他生在我家,绝对去不了美国。
起哥没跟我们坐一起,跟我们隔两桌坐下了。
居续跟我没什么感情,我妈又话多太吵,她不顾我妈的阻拦,走过去跟起哥坐。
桌子高,她矮,店里又没有儿童餐椅,起哥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面上来了先喂她。
他喂饭的动作娴熟,居续也很配合,两人看着就跟一对父女似的。
我妈嘴上骂起哥,但又很放心把居续交给他。
饭后起哥付钱,我妈哼了一声。
出来后居续继续骑在他的脖子上,抱着一盒酸奶嘬。
我们沿街回到旅馆,起哥放下居续,站起来时有点摇晃,眼里也满是红血丝。
他的裤子膝盖处还有跪下时沾上的土,他也没注意到,就这么疲倦狼狈的跟了我们一路。
我站在房间门口说:“起哥,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们了。既然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也不用补偿我什么,我不想再追究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
起哥看着我,眼神温柔而悲痛:“就算你不追究,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握紧了门把手。
就像晏落说的,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能责备也不能恨。
我甚至连扇他一耳光都做不到。
因为是他。
我心烦的说:“如果你想忏悔的话,不要站在我们门口,走远一点。”
说完我就关上门,把他摇摇欲坠的身影隔在门外。
没一会儿,外头「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一阵奔走混乱:“呀!有人晕倒了!没死吧?快打120送医院哪!”
我无语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看着已经在床上打呼噜的我妈。
有时真恨自己听力太好。
推门一看,倒下的果然是起哥,长手长脚耷拉着,被两个男服务员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