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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难忘 第19节

  上次——上次什么来着?舒枕山用指尖一下下按压摩擦他的皮肤,终于想起他们上次那个滑稽的赌约。
  他们因为一个传感器电路设计细节吵得不可开交,战火自然而然地蔓延到当晚的床上。
  舒枕山觉得显然自己的方案更胜一筹,这是显然的事!但他讲得口干舌燥也无法说服这个死犟死犟的小孩。舒枕山丧失理智地说,如果今晚我把你干晕了,你就得听我的。
  完全是不经脑子的浑话,冉步月却立刻说好,你来啊,你干啊!眼神挑衅。
  上次舒枕山是真的心里憋着气,下手没轻没重的,两人缠斗大半宿,冉步月硬是撑着一口气到了最后。舒枕山把他抱去浴室,冉步月趴在舒枕山胸膛上,搂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我…赢……了……你要…按我的…电路……来……”说完下一秒就陷入了深眠。
  这小屁孩肯定是尝到了甜头,坚信舒枕山没实力把他干晕,于是这次的态度相当嚣张。
  舒枕山回忆了一下冉步月今天都吃过什么东西,早上一杯奶昔,中午一碗草,晚上舒枕山给他带了煎牛排,冉步月随便咬了两口就赶着去上tutorial了,一下课回来又正好赶上大家在头脑风暴,他直接加入战场。最后牛排冰凉凉的像一块砖头,冉步月挑食不吃,只好全进了舒枕山的肚子。
  舒枕山说:“今天不赌。”
  冉步月不爽地坐起来:“啊?为什么?”
  还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就你每天摄入的那点能量,不用干你都能晕过去。
  冉步月瞟了眼舒枕山腿间,稀奇道:“你也不是不行啊……难不成……?”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皱起眉,严肃地问舒枕山:“你不会想放水吧,你打算直接屈服于我的方案?”
  舒枕山:“………”
  “那不行。”冉步月正色道,“我们要有体育精神。”
  舒枕山:“?”
  冉步月迟疑道:“唔,或者你想先打两局友谊赛?”
  舒枕山二话不说,直接把冉步月两条纤细的手臂拎了起来,手腕交叉。冉步月耳尖突然潮红:“玩这么禁忌的吗。”
  接着就被舒枕山套上了他的卫衣,像套麻袋一样。
  五分钟后,两人从□□变成穿戴整齐,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看冉步月的表情,他应该是正在酝酿一场段话,打算从生理、心理、环境等多个方面分析舒枕山的性能力正在走下坡路这件事。
  舒枕山摸了摸冉步月的头顶,淡然地说:“我们不做了。”
  冉步月如竹筒倒豆子:“鉴于你还不到22岁,患有荷尔蒙失衡和慢性疾病的概率不大,据我的观察你的心理状态也很健康,不太存在焦虑压力和自尊心的问题,但你的生活方式……”
  舒枕山双手叉着冉步月腋下,像抱猫一样把他拎到了体重秤上。
  121磅,约等于55公斤。
  “你什么时候长到60公斤,我们再做。”舒枕山指着体重秤上那个远远低于标准体重的数值。
  冉步月:“……”
  从那天起,舒枕山开始严格管控冉步月的一日三餐,保证他摄入的能量一定要达到要求。
  这是一件比舒枕山想象中更困难的事情。
  舒枕山这才发现,冉步月不爱吃饭,不管是从学校食堂买的套餐,还是从高级餐厅订的菜品,冉步月吃它们都像老牛嚼草,慢腾腾平淡淡的,嘴都懒得张开,而且吃两口就忘记继续吃了。舒枕山气呼呼地拎着饭盒跑大半个学校,追上冉步月,盯着他愁眉苦脸狼吞虎咽扒拉完,才大手一挥放他去上课。
  后来舒枕山改变了策略,不从外头买,转而亲自下厨。
  统计学的魅力便在此刻显现出来了,舒枕山根据平时冉步月对食物的喜爱程度,绘制了一份图,大致呈现右偏高斯分布。一些奇怪的香料和原材料高居偏爱榜首。
  在厨房搞了三天封闭测试后,舒枕山端出来了一份土豆炖排骨,土豆换成生姜版。
  冉步月看这泾渭分明的卖相,不忍心地问了句:“……你做的?”
  舒枕山命令:“你先吃。”
  冉步月小心翼翼吃了一块,眼睛睁大,语气180度大拐弯,欣喜地问:“你做的?!”
  “是的。”舒枕山松了口气,同时,又叹了口气——
  我老婆是异食癖。
  这也就算了,更令人难受的是,我居然隔了这么久才发现他是异食癖。
  后来舒枕山包了冉步月的饭,每天定时检查他长肉没有,总算将冉步月刁钻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
  舒枕山觉得很愧疚,他忽略了冉步月太久。明明不爱吃饭、作息不规律和身材过瘦是冉步月早已存在的问题。
  谈了这么久恋爱,他们对彼此好像还是了解得不多。
  他们甚至不像普通情侣那样做普通的爱,他们连上床都要和项目挂钩,晕倒前一秒还要说方案听我的。
  那时舒枕山想,这也没关系,他们大抵是那种非常规情侣,需要花很长时间慢慢了解彼此,慢慢去做那些普通情侣会做的、无聊的、消磨时间的小事。
  舒枕山还想,反正他们还有很长的人生,可以先实现理想,再消磨时间,他们还有一辈子。
  但他们那时都不知道,留给他们共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没过多久,从国内传来一些消息,说舒家的砚川集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资金周转不利,创始人病危,集团内部斗争激烈,无人可以有效主持局面,企业危在旦夕。
  舒枕山从新闻上看到消息的时候,心理波动不太大。他一直有关注砚川的动向,他们冒进的扩张策略显然太危险,舒枕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父亲早早放弃了他,舒枕山觉得自己也没有以德报怨的必要,他可以在大洋彼岸翘起二郎腿,悠闲地隔岸观火。
  然而有一天,冉步月突然变得有些反常。
  那时的冉步月被舒枕山成功喂到了60公斤,肋骨不那么硌手,该有肉的地方也更圆润了些,手感口感都很好,舒枕山回寝室一有空就要抱他。
  那天舒枕山像往常一样去亲他,却被冉步月躲开了。他的眼神里似乎有恐惧和厌恶,但舒枕山不敢相信,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让舒枕山心里一下凉了。
  怎么了?舒枕山问。
  冉步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放松紧张的身体,任由舒枕山把他搂进怀里。
  “你是砚川集团创始人的长孙?”冉步月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舒枕山说“是”,又问:“怎么了?”他以为这早就是公开的信息。
  冉步月发呆了一会儿,轻声说“没什么”。
  舒枕山知道不会“没什么”,但冉步月不想说,他也不愿逼他讲。
  然而变化还是真实地发生了。舒枕山能敏锐地感受到,冉步月在微妙地疏远自己。他们还会接吻,还会做/爱,但两人对视,冉步月的眼神总是有些戒备,很复杂。
  舒枕山想了想,第一次在实验室外逮到冉步月偷用3d打印机时,冉步月就是这种姿态,像只小刺猬。
  这样近乎冷战的态度太折磨人,舒枕山渐渐的也有些火大,他不是没有脾气。
  于是舒枕山做饭故意不放姜,只放土豆、排骨和鸡腿,削成姜的样子,迷惑性很强。
  冉步月呆在机器人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似乎是在故意躲开舒枕山。那天他行色匆匆拿着电脑就走,被舒枕山眼疾手快堵到自动售货机的角落里。
  舒枕山冷着声音跟他说,冉步月,你有事就说,别整天给我摆脸。
  冉步月抬起脸,表情也很倔强,眼睛却通红。
  舒枕山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瞬间感到心酸。冉步月看起来很伤心,什么事让他这么伤心?这些天他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舒枕山。”冉步月声音很轻,好像在请求。“能不能让我自己想想,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他很少在清醒的时候喊舒枕山大名,于是舒枕山决定再宽恕他一次。
  舒枕山始终记得冉步月问他是不是砚川集团长孙的事情,但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和冉步月有什么关系?舒枕山这么多年都在国外,而冉步月一直在国内,他们的生命在此前是两条平行线。
  这是第二次,舒枕山觉得他们还有时间。
  就在他们俩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些的时候,舒枕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二伯的儿子。
  他带来了一把枪,和一个残忍的真相。
  这两样东西让舒枕山决定回国,他要获得集团的控制权。
  即使再让他回去选一次,他还是不得不这么选。
  舒枕山那段时间每天都非常忙,很少出现在实验室,也很少回寝室。但即使再忙,只要他人在波士顿,他还是会做好三餐饭,把土豆、排骨和鸡腿都换成姜,请人护送到冉步月手里。
  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在事情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的那个转折点起,舒枕山心里隐隐明白,他和冉步月正在走向两条岔路,这让他非常焦虑。
  在冉步月仍然日夜泡实验室,一遍又一遍地测试传感器精度,矫正机器人表现的时候,舒枕山在全球各地飞,和数不清的人吃饭、聊天、获取信息和信任,他需要尽快织出一张网,才能尽快将他要的东西尽快掌控到手里。
  在为数不多回学校的日子,两人一见面,互相聊两句就容易吵起来。
  冉步月问,你就非要回去继承公司?公司没了你不能转?
  舒枕山说,从现在来看,确实如此。
  冉步月:我们的原型机很快就能做好,你能不能至少等到做完这个项目再回去?
  舒枕山:说实话,这个原型机离商业化还有很远的距离,从市场的角度来说,它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东西,价值为零。
  冉步月瞪大眼:……它是我们亲手用一个个芯片和线圈搭起来的,你说它一文不值?!
  舒枕山冷静道:只是从市场的角度来说。
  冉步月被激怒了,指着远处吼:“价值,你满口只有价值!滚吧,滚去做你的大老板!你们都一个样。”
  舒枕山皱眉:“说清楚,你说我和谁一个样?”
  冉步月冷冷地说:“还能有谁?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舒大少爷。”
  这话莫名点炸了舒枕山,控制欲一下子冲上来:“我不知道你说的谁,你说清楚。还有你之前瞒着我的是什么事,都给我说清楚!”
  冉步月扯出笑容:“那只是一件非常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今晚出去睡。你早点休息。”冉步月推开舒枕山想走,没推动。
  舒枕山结结实实地挡在冉步月面前,把他圈禁在卧室墙角,像头发怒的狮子,无论冉步月怎么挣扎喊叫,他都不肯放他走。
  冉步月挣得满头是汗,实在太狼狈了。他陡然浑身泄气,变得很疲倦,长长呼出一口气:“舒枕山……让我走吧。”
  舒枕山猛然被刺痛,未经思考已经脱口而出:“但是我爱你。”
  两人都怔住了,愣愣地对视。
  居然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有人说出第一句“我爱你”。
  普通情侣用来表白的句子,在他们这里却成了绝望的挽留。
  于是连“我爱你”的意义都变得不纯粹。
  那也是冉步月这辈子唯一一次听人跟他说“我爱你”,却是在那样一个日暮黄昏的悲剧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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