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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难忘 第25节

  她从不废话,直切主题,恰到好处地和善笑道:“舒先生,我们跟了舒总很多年了,集团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我们负责的,我们看过的东西是有保障的。各种条款我们已经给您逐条解释过了,您想逐条再检查一遍也行,但是没这个必要。”
  舒枕山低头不语,似乎在衡量。
  “您大概用一周时间可以全部查阅完毕,但是这样一定赶不上最近的审核截止日期,您可能需要再等待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再者,我们术业有专攻,您花时间再查一遍,也不会比我们查得更细了。”
  舒枕山单手转笔:“你讲的有道理。”
  法务点了点头:“您签好名后,我们派人去您那里取。”
  舒枕山笑笑:“行。”
  舒枕山嘴上应得很好,转头就给郝乐打了个越洋电话。
  虽然舒枕山一直在国外,郝乐一直在国内,但他们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真有什么急事,舒枕山最信赖的,不是大学里的精英同学,还得是这个笨蛋吃货。
  郝乐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模模糊糊的,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阿枕枕,你…唔……突然找我干嘛?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唔!”
  舒枕山把电话拿远,淡道:“你先把嘴里的豉油鸡咽下去再讲话。”
  “嘿嘿嘿,你点知我在吃鸡!”郝乐一句话混着粤语和普通话,自带豉油鸡的香味。
  郝乐嚼完,终于口齿清晰了,问:“怎么啦,你说。”
  舒枕山把电话拿回来,直截了当地说:“把你公司最顶尖的法务借我用几天,帮我看一点合同。”
  “噢,行啊。”郝乐满口答应,“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半小时后,郝乐一个电话追回来,破口大骂:“舒枕山,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合同?!”
  舒枕山简短道:“两天内看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36小时后,舒枕山接到了郝乐的电话。
  郝乐开口就是极具冲击力的脏字:“我屌!”
  舒枕山忍无可忍地将电话拿远:“少讲粗口。”
  “谁帮你拟的合同?”郝乐劈头盖脸地问。
  舒枕山平稳回答:“我二叔的法务。”
  “……”郝乐半天没讲出来话,最后泄气地憋出一句,“好吧。本来我不想相信的,但是现在我的希望破灭了。”
  舒枕山靠进沙发里,没什么语气波动,好像在确认一件心里早就有底的事情:“他坑我,是不是?”
  “他岂止是坑你!”郝乐夸张地嚎叫道,“他这是要你死!”
  接下来,郝乐和他的法务团队跟舒枕山开了五小时的电话会,条分缕析地向舒枕山解释了那些被二叔法务刻意避开的、掩盖的法律条款。
  “总结来说,这份股权代持协议非常复杂,陷阱非常多,他们准备利用你在国外的优势,通过股权设计和境外架构,让你名义下的新公司承担砚川集团国内的债务——是的,即使这里没有真实的财务数据,不难从他们的企图中推测出,砚川集团现在的财务状况非常堪忧,但都被他们掩盖起来了,但估计藏不了多久。如果不实施强有力的措施,要不了多久就会崩盘。”
  简而言之,砚川集团摇摇欲坠,而二叔无力回天,想方设法,打算将巨额债务全部甩给舒枕山。
  舒枕山深呼吸了一次,问:“如果让你们准备一套这样的条款,需要多久?”
  “考虑到协议的复杂性,我觉得需要一个月起步。”郝乐的法务说。
  难怪二叔的团队这么快就把合同准备好给舒枕山了,这说明不是舒枕山恰好给他们提供了思路,而是他们早就想好了。
  舒枕山好不容易找他们要一次投资,就正好给他们送人头去了。
  “行。”舒枕山说,“乐仔,多谢。”
  郝乐忧愁地问:“你需不需要帮忙啊?我很有钱的,我可以帮你的。”
  舒枕山笑了:“哭什么丧。我一个名字都没签呢,又不是我欠的债。”
  他们写了几百页废话,用来掩盖十页最阴狠的毒药,真是辛苦他们了。
  第二天,舒枕山精准地带着那十页薄纸,当着二叔派来的整个团队的面,慢条斯理地将它们一张张撕得粉碎。
  所有人顿时面如土色。
  舒枕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也深知家族企业最易生罅隙,但二叔从小对他的关心都是真的,他为什么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被坑被骗都不是什么大事,最让舒枕山心寒的是长辈的背叛。
  从那天起,舒枕山和家里撕破了脸。
  本来就资不抵债的舒家这下更是鸡飞狗跳,二叔从佯装不知情到撕下虚伪面具大破防,舒枕山冷眼旁观,尽收眼底,只觉人心炎凉,真情荒谬,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不久后的某天,舒枕山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查尔斯河畔,一道身影靠在跑车边,吊儿郎当地喊他:“堂哥,你怎么看不见我呀?”
  舒枕山微微蹙眉:“舒寻鑫?”
  他二叔的儿子。
  舒枕山跟他的关系不痛不痒,偶尔回家时,舒枕山会听他抱怨课业多紧张,他爸对他要求多高之类的。兄弟几个有空会一起出去吃个饭,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太多交集。
  但现在因为二叔的事,舒枕山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舒寻鑫神秘地勾勾手。
  舒枕山心平气和地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舒寻鑫仿佛听不到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问:“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坑你吗?”
  舒枕山不讲话。
  “铛铛,你看这个!”舒寻鑫变魔术似的展开双手,赫然是一把手枪。
  舒枕山瞳孔猛然一缩。
  “哥,你知道吗?”舒寻鑫将手枪扔到空中,再伸手接住,调皮地朝舒枕山眨眨眼,压低声音说,“我爸曾经想用这把枪弄死你。”
  舒枕山捏紧拳头,关节发白。
  舒寻鑫好奇地问:“难道你小时候就没好奇过,为什么家里那么有钱,还要把你丢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读小学?”
  舒枕山:“你说说,为什么。”
  舒寻鑫很满意舒枕山的追问,像一位有问必答的老师:“你爸,我爸,还有三叔,他们那三个老东西呢,不是一个妈生的,从小就有深仇大恨,斗来斗去,自然斗到他们下一代身上了。”
  “反正你爸输了,所以他让了权,还死了老婆,就连你——这个从小没了娘的孩子,也成了我爸的眼中钉。”
  舒寻鑫语气轻飘飘的,好像讲的不是家族内斗,而是某个温馨的童话故事。
  “所以当初把你丢到美国村里的,根本不是你爸,而是我爸啊。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舒枕山面色平淡地问:“枪是怎么回事?”
  “啊,哈哈。我都快忘了。”舒寻鑫把保险栓拉开,合上,又拉开,又合上,玩玩具似的。
  “哥,你记不记得,你小学放学的时候,有几天遇到过街头枪击事件?”
  舒枕山眼皮不明显地一跳,手提塑料袋被子弹击碎的恐怖冲击感仍然在震颤,声音干涩地问:“你爸安排的?”
  “嗯哼。”舒寻鑫连连点头,“在美国犯罪率高的小地方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更何况是没有身份的外国小屁孩,打点几个警察和帮派就行。”
  “谁叫你命大,几次都没死。”舒寻鑫玩着枪,“我爸那年做生意净是赔钱,后来找大师一算,说什么手上沾血,于商不利,我爸这才停手了。”
  “挺好。”舒枕山评价。
  “这么冷静啊哥,果然牛逼。”舒寻鑫伸出大拇指。
  舒枕山问:“你为什么在美国?”
  舒寻鑫撇撇嘴:“家里要破产的那些事呗,老豆把他的宝贝独生子先送出来避难。”
  舒枕山微笑:“那真是麻烦你,难民还特地跑来给我讲故事。”
  舒寻鑫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淡了,语气带上些狠戾:“舒枕山,其实我挺恨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舒枕山:“洗耳恭听。”
  “要不是你被送走了,要继承家业的人就不是我了。你不知道我爸是怎么对我的,我小时候每天有多少课要上,达不到要求会被怎么罚……我宁愿跟你交换,我要来这里潇洒自在,让你当他的儿子!”
  “所以哥,我很惨,你也很惨——我们就是同病相怜啊!”
  舒枕山怜悯地看着他。
  “回去吧。”舒枕山淡道,“逃难的大少爷还能在国外开跑车,我看你家也还没到穷途末路。”
  “这是我自己赚的。”舒寻鑫笑道,“我才来美国不到半年,自己赚了一套房一辆车,牛逼吧?比我爸牛逼多了。”
  舒枕山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寻鑫嘿嘿一笑:“这才是我想找你谈的正事——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不等舒枕山回答,舒寻鑫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个小袋子,像展示稀世珍宝一样捧给舒枕山瞧。“哥,我有钱,有路子,你在这里有人脉,有同学,学校里这么多人,法律也不严……我们合作,能发财、发大财啊!”
  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粉末。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舒寻鑫被巨力扇得倒退了好几步,趔趄地摔到地上,脸迅速地肿了起来,红得滴血。
  “滚。”舒枕山森冷道。
  “啊啊啊,你打得我好痛啊,哥!”舒寻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五官都扭曲到一起。
  舒枕山半个眼神都不想再给,抬腿就走。
  “哥哥,哥哥你别走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舒寻鑫伸出尔康手,撒娇似的说,“不考虑就算了,那我找别人好啦——诶,就你们实验室的那个,冉步月你认不认得?”
  舒枕山猛地停步,快步走回来,揪起软得跟一滩泥似的舒寻鑫,脸色恐怖得近乎狰狞:“舒寻鑫,你想清楚再说话。”
  “我什么都没说啊!”
  舒寻鑫嬉皮笑脸地做出投降的动作,鼻青脸肿的样子笑起来很丑,手里却还慢悠悠地玩着枪,撒娇般地重申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呢,哥哥。”
  舒枕山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像是有人用水泵从他肺里抽气,一刻不停地抽成真空,窒息、胸闷、心跳快得要爆炸!
  眼前陷入一片深渊般的浓黑,又变成浓重的血色,整个人向深渊下坠,离悬崖上瘦削单薄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舒枕山!”
  空气猛地灌入肺里,舒枕山被空气呛住了,猛地惊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舒寻鑫消失了,黑暗也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冉步月生气的、漂亮的脸。
  冉步月皱着眉,声音可能因为怒气而有些颤抖:“舒枕山,你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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