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是,是隔壁街的杂货铺!”四青出声辩解道,“黑灯瞎火的,咱们也认错了!”
  任白芷闻言,冷嗤一声,扭头看向徐胜舟:“这算人赃并获了吧?”
  “啥人赃并获啊!”四青很是不服气地冲着任白芷骂道,“上次你就这么讹我彪哥,这次又来讹我们几个。”
  “谁讹你们了?”任白芷反驳道,“这明显是你们泼粪,影响我们做生意好不好?”然后对着徐胜舟喊道,“赶紧抓人吧。”
  可徐胜舟却眉头紧皱,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这情况,只能说他们有泼粪的意图,但很难说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大人啊!就是无意的!”四青赶紧冲着徐胜舟跪着喊道,“这小娘子仗着自己有点钱,就欺负我们几个卖苦力讨口饭吃的穷娃。大人也别收了几个钱,就跟着诬陷我们几个啊。”
  被恶人先告状的任白芷,满肚子的火,正想冲上前跟四青理论,却被李林竹拦住了。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别让对方真抓着官商勾结的把柄,去反告咱们一状。”
  “那就这么算了?”任白芷皱眉。
  “哪怕是无意的,也对他人造成了不便,道歉,然后跟我去衙门交罚款。”徐胜舟似乎对于这种口角是非很有经验。
  “对不起。”四青带着剩下的四个小泼皮,阴阳怪气地说道,“下次咱们一定注意些。”说罢,还挑衅地看了任白芷一眼。
  很好。任白芷恨的牙齿痒痒。跟她玩无赖是吧?
  她侧身再次向徐胜舟确认道,“所以,只要证明不了意图,都可以说是无意的,对吧?”
  徐胜舟点点头,正想出言让她别跟泼皮继续斗下去,却见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对着四青等人说道,“我劝你们,最好到此为止。”
  本来想等你们老大出来后,跟你们好好谈笔生意的,非要惹自己的话,可别怪她下手重了。
  第50章 兵不厌诈
  第二日, 任白芷先去了刘记告假,而后径直往书坊而去。
  如今那里不仅是书肆,更是任一多小报的大本营。
  她素知自家这个弟弟与一群泼皮厮混得不浅, 虽说不上是地头蛇,但也在市井间打磨出了些手腕。
  之前她曾劝过他,莫要混迹于此,免得将来惹是生非, 难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如今,反倒是她要来求他那些混混朋友帮忙。
  推门而入, 堂中几个小厮正忙着排版活字,木格子里铅字错落,印墨翻飞,一股淡淡的纸浆味夹杂着墨香弥散在空气中。
  任一多立在一旁,袖子挽到肘上,指挥着他们调整板式, 模样倒也颇有几分正经。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余光一瞥,瞧见她踏进来, 嘴角一勾, 语气漫不经心,“该不会是想劝我回家好好读书吧?啧,你别忘了, 这小报你也有份,莫要听信娘的絮叨,嫁了人便跟着随波逐流, 没了自己的主见。”
  任白芷微微皱眉,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懒得搭理, 径直道:“你有认识些泼皮混混吧?帮我牵线几个,我有事找他们。”
  任一多闻言,顿时放下手里的活计,目光一挑,带着几分警惕地打量她,“泼皮?你要他们做什么?”
  “教训几个不长眼的。”她语气平静,不慌不忙。
  任一多啧了一声,环抱双臂,斜睨着她:“你又去哪儿招惹了事?啧,我就说财不外露,财不外露,上次你拿着银票去金银铺炒交引的事就已经太过招摇了,这次又是怎么了?”
  “跟钱无关。”任白芷耐着性子,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道:“你就一句话,牵不牵线?有介绍费。”
  一听有钱,任一多神色立刻变了,嘴角一扬,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有钱当然好办事。说吧,什么时辰,要几个人,去哪儿,干什么?”
  “五个人,身手要好的,下手有轻重的。戌时到次日辰时,在东街巷许家当铺待命。”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卖了个关子,“至于做什么。”
  她微微倾身,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
  “赶老鼠。”
  当天夜里,四青带着几个人悄然而至,还未靠近门前,便被从暗处扑出的几人猛地围住,拳脚雨点般砸下。
  四青他们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才拼命挣脱逃窜。等他们狼狈跑远,埋伏的人也迅速隐去,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二日,四青鼻青脸肿,嘴里骂骂咧咧,竟还是不死心,趁着夜色又来了一回,却再次被暴打得惨叫连连,险些连裤子都被扒了去。
  如此两次,四青终于察觉不对劲,强忍怒火,按兵不动了几日。直到众人渐渐松懈,他才又带人摸了回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改了时辰,也不再按日子行动,改成不定期作乱,甚至有时在当铺门前留下一两袋粪便便立刻逃窜,丝毫不给人抓住的机会。
  几日下来,倒是任白芷等人筋疲力尽,整晚严防死守,可对方一来就跑,根本抓不住人影,弄得人人都没法安生。
  再加之雇佣泼皮打手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每夜无论打没打着人,都是四贯钱。如今这当铺生意好转了些,但也烧不起每日四贯的费用。
  “这法子不行,不能这么耗下去。”陈氏拧着眉,脸色难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日日守着,不仅生意没法做,还要一直防着他们来找麻烦,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个门吧?”
  李紫芙也有了退意:“这泼皮最初是被我爹雇来找麻烦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真跟咱们结梁子了。”
  “你爹?”任白芷抓住了关键词,“你爹不是在药铺坐诊,就是在花楼喝酒,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当铺的事儿?”
  “好像是我哥无意间说起。”李紫芙将她从小厮那里听到的话和盘托出,“我爹每日都要我哥去给他汇报每日做了什么,就连去哪里碰到了谁这种小事都会讲。”
  讲到这里,她尝试用起近日刚学的词语,“事无巨细。我有一次给他俩端茶的时候就听过一耳,相关不相关的,都会给我爹回报。那次好像是,他去何府偶然碰到刘大娘子跟何小娘子聊天,聊到金银铺要雇佣谁当出纳。”
  这话突然引起了任白芷的警觉,她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紫芙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个月吧。哦!好像就是堂嫂刚赚一千多贯之后没几天的事儿。”
  不会这么巧,就是她刚跟刘大娘子聊完证劵交易所的事儿吧?
  如果真是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很难不让人多心,三次的话,多半是故意的。
  只是,她跟这李林兰从未说过话吧?这人干嘛总跟自己过不去?
  见任白芷陷入了沉思,陈氏误会她也在苦恼这些泼皮,索性说道,“如今这样,隔壁铺子也租不出去,生意也做不好,不如另寻去处。只是任大娘子那钱,我们是还不上了。”
  “为何要另寻去处?”任白芷被拉回了神,“不过是几个泼皮而已。”
  “几个泼皮而已。”陈氏学着她的样子阴阳怪气道,“上次在颜医面前你也这么说的,这都过了七日了,他们还不是照样来。”
  “看来还是得让他们进去,才能安分些。”任白芷耸耸肩。
  已经送进去一个了,本不想再送进去几个。毕竟把关系搞太僵,不利于后续合作。
  但是没法子,他们自找的。
  “堂嫂还有后招?”李紫芙来了兴致。
  “就是前招啊。”任白芷笑道。
  “讹人。”
  天色尚未破晓,黑沉沉的夜幕下,几道人影猫着腰迅速穿梭在巷子间,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木桶,步履悄无声息,唯有桶壁偶尔碰撞发出的微弱声响。
  “轻点,别撒了。”
  有人低声呵斥了一句,带头的那人回头瞪了一眼,压低嗓音道:“还轮得到你来教?”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几户人家门前停下,将木桶盖子缓缓揭开,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忍着呕意,将桶里的粪水倾倒在门槛前,又特意泼洒得四处皆是,待一切妥当后,便迅速撤离,消失在夜色之中。
  既然四青他们不定期泼粪,那就让他们的“邻居”一同受罪。
  当惹了众怒,还愁没有所谓的“人证”?
  果然,天色微亮,巷子里就炸开了锅。
  “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竟干出这等事!”
  “昨日还好好的,怎地今早这门前就成了猪圈?”
  “简直无法无天!这要是不管,日后咱们这些商户还如何做生意?”
  受害的商户们炸了营,纷纷聚集到许家当铺前,怒气冲冲地议论着。
  陈氏站在门口,假装惊愕地掩住口鼻,皱眉道:“之前还只是针对咱们当铺,见无人制裁,终究还是对整条街都下手了。怕是再过几日,就要狂妄到整个东街巷了。”
  “陈掌柜,你们不能再忍气吞声了!”邻铺的掌柜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家当铺有人作乱,我们都跟着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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