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抬手轻敲门扉。
  “谁啊?”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传来。
  蔓菁柔声道:“伯父伯母,我是灵灵的朋友,听闻她的事,心中难过,特来看看您二位。”
  门打开了一道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正是灵灵的母亲。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蔓菁,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你是灵灵的朋友?可我怎么不认得你?”
  “伯母,我以前在外地做事,灵灵常与我书信来往,告诉我她的近况。”蔓菁低下头,眼神微微发红,似是悲伤,“她生前待我极好,如今她不在了,我……我总觉得该来看望您二位,算是尽一点心意。”
  灵灵母亲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朋友’,早干什么去了?她死了,才想着来关心我们?”
  说着,就要关门,蔓菁连忙上前一步,语气焦急地道:“伯母,您别误会!我是想帮灵灵讨回公道!她死得那么冤,若无人替她伸张正义,她泉下如何能瞑目?”
  灵灵母亲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冷硬地道:“她的案子?官府都不管,你们这些外人又能做什么?”
  “官府不管,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蔓菁眼中带着坚定,“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直在查,灵灵的死绝不是意外!伯母,您若是有任何线索,求您告诉我,或许,我们真的能查出真相!”
  灵灵母亲盯着她,眼中满是怀疑,似乎不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真能帮到她。
  蔓菁见状,心里暗叹,知道她们对外人早已绝望,若想得到她们的信任,单凭灵灵的情分是不够的。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伯母,其实……我比谁都懂您的心情。”
  灵灵母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蔓菁垂下眼帘,声音微微颤抖:“我的母亲,也是被人害死的。”
  这话一出,灵灵母亲愣住了,就连在屋内一直沉默的灵灵父亲,也皱起了眉头,缓缓抬眼看向她。
  蔓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愿回忆,却还是低声道:“我母亲年轻时也是个苦命人,被地痞流氓欺辱,最后含恨而终。那时候,我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她死后,没人为她伸冤,官府的人收了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连尸首都没留下。”
  她低低地笑了笑,眼角微红:“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有些人,生来就不被公道眷顾。可我不甘心啊,伯母,难道我们就只能认命吗?灵灵也好,我母亲也好,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本不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屋内的气氛沉默了许久。
  灵灵母亲终于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冷硬:“孩子,你……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蔓菁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命苦的人,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
  灵灵母亲叹了口气,拉开门:“进来吧。”
  蔓菁低头走进院子,看见屋内陈设简单,灵灵父亲瘦削地坐在一旁,脸色灰败,似乎已然对世事彻底绝望。
  蔓菁郑重地向二老行了一礼,认真地道:“伯父伯母,我这次来,不只是想听灵灵生前的事,还想知道,她的案件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任何一点细节,哪怕只是您们觉得微不足道的,都可能是关键。”
  灵灵父亲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线索?有什么用?当初我们连命都豁出去了,去衙门报官,可最后呢?那个姓崔的捕快,连口供都懒得记,只说让我们回去等消息。结果,一等就是半年,等到的却是灵灵的死讯。”
  蔓菁心头一震:“崔捕快?”
  灵灵母亲冷笑道:“对,一个姓崔的捕快,他当年负责受理我们报案,后来灵灵死后,他又成了负责调查灵灵案子的人!你说,能查出什么?”
  蔓菁心里猛地一紧,顿时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伯母,您确定是同一个人?”
  “当然确定!”灵灵父亲怒极反笑,“当初我们被陈淮骚扰,跑去报官,他坐在案后,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灵灵死后,我们再去衙门,就是他负责案子,我们再怎么求,他都只是敷衍了几句,说什么‘案情复杂’‘人已经死了,查了也无济于事’。”
  蔓菁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低沉:“这个崔捕快,他叫什么名字?”
  灵灵父母对视一眼,最后灵灵母亲缓缓道:“名字我们不知道,只是旁人都称他,崔铁头。”
  崔铁头。徐胜舟的师父,那个一直在‘协助’他们调查的人。
  一瞬间,蔓菁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59章 施压围堵
  两日后, 又到了任一多小报出新刊的日子。
  可蔓菁将报纸带回时,任白芷翻了又翻,却没看到关于灵灵被杀案的半点报道。
  她心里一沉。怎么回事?难道那位神秘人没能帮上忙?可这案子关乎一条人命, 怎能就此作罢?
  更何况,蔓菁之前专程去探访了灵灵的家人,得到了那么重要的线索。就算没能揪出真凶,也绝不至于连篇报道都写不出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下了差,她便拉上刚从西街药铺出来的蔓菁, 一路快步赶往任一多的书坊。
  才踏进门,便见任一多和苏温景正坐着闲聊,见她来了,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神色果然是“就知道你会来”的模样。
  任白芷懒得绕弯子,拉开椅子坐下, 直接开口:“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继续报灵灵的案子?”
  “你赢了,我欠一顿酒。”苏温景叹了口气, 对任一多道, 随后又朝她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这些事这么上心?”
  “你们拿我打赌?”任白芷冷笑,“别废话, 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案子破了?”
  “快了。”苏温景晃着茶杯,慢悠悠道, “那神秘人确实帮了忙, 人找到了,叫周虎, 原是流寇,后来投了陈校书,再之后去了陈淮的一处暗铺。狡猾得很,咱们按神秘人给的地址蹲了三天,才远远见了他一面。衙门怕咱们的小报惊动了他,让咱们等他们布置好人手再报道。估摸着,就在后天。”
  “你竟还信衙门的话?”任白芷顿时皱眉,心里不安,“之前是谁说官府懒散不作为的?”
  “有些捕快不做事,不代表所有捕快都不做事。”苏温景耸肩,语气无所谓,“咱们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总不能真去和贼人拼命吧?崔捕头还是靠谱的”
  “徐胜舟没和你们说?”蔓菁脸色一变,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大眼睛,惊呼:“糟了,他大概是要自己去了!”
  任白芷自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便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劝道:“你这会儿去也没用,万一反倒让徐胜舟分心,岂不是更危险?”
  蔓菁脚步一顿,神色焦灼,显然在犹豫。
  苏温景见她们神情不对,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警觉地站起身:“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没告诉我?”
  见状,任白芷深吸一口气,迅速将这两日蔓菁的调查梳理了一遍:“蔓菁去拜访了灵灵的家人。灵灵父母虽然对衙门已彻底寒心,但还是告诉了她一个关键线索。”
  “当年,他们因陈淮骚扰灵灵而报官,结果接待他们的捕快,正是后来全权负责调查灵灵死因的捕快,姓崔。而这个崔捕快,当年对他们的案子不闻不问,如今对灵灵之死也一拖再拖。灵灵父母对调查不抱希望,并非无因。”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苏温景脸色微变,喃喃道:“可是有,别的崔姓捕快?”
  任白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这个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徐胜舟的“师父”,崔铁头,从头到尾都对陈淮的行径心知肚明,却选择了纵容不管,甚至默许。而他愿意支持徐胜舟调查,也许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探听别人的进展。
  若是如此,那衙门内真正与陈淮勾结最深的人,恐怕正是这位崔捕快!
  任一多也急了,语气严肃:“那你怎么之前不跟我们说?”
  “我当然让蔓菁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任白芷说完,转头看向蔓菁,心下已猜了七八分,“你…大概只告诉了徐胜舟吧?”
  蔓菁低下头,咬住嘴唇,满脸愧疚:“他答应我会转告你们的,我…我就没多想。”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都红了,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任白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沉声安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抓紧时间做正事。”
  她在心里飞快地估算着时间。
  还有机会!
  沉吟片刻,随即转向苏温景,神色凝重:“既然崔捕头早知此事,却迟迟不曾行动,那便说明,他根本不会派人去捉拿周虎。他这番话,只怕是故意拖延,给周虎足够的时间逃脱。而徐胜舟,若是察觉师父不可靠,十有八九会独自行动,亲自去抓人。”
  闻言,苏温景的眉头拧得更紧:“这可不行!周虎那人,个头不高却极其壮实,曾是流寇出身,杀人不眨眼。而且他身边还有不少手下,单凭徐胜舟,就算再能打,一对多也讨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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