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什么?”任白芷没听清。
  “女子想和离,可不容易。”王卉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惜,“更何况,你这桩婚事,男子无错。”
  “我明白。”任白芷叹道,“但我有他亲笔写下的和离书。”
  王卉怔了怔,目光微闪,立刻问道:“他真的给你写了?”
  “嗯。”任白芷点头。
  “那若他反悔不认,你也不好离。”王卉沉吟道。
  “所以……我还在思索。”
  王卉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道:“这可不像你。”
  任白芷微微皱眉:“何意?”
  “我以为,你是行动快于思考的人。”王卉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盯着她缓缓道:“怎么?还是舍不得?”
  任白芷下意识反驳:“我是受限于‘夫为妻纲’。”
  王卉嘴角一扬,轻声道:“还有前一句呢。”
  任白芷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父为子纲?”
  王卉轻轻摇头,神色一变,认真地道:“君为臣纲。”
  她缓缓靠近,目光炯炯:“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可以帮你。”
  “你家官人可是常年找他看诊。”任白芷却没有当真。
  “不过是个医者罢了。”她顿了顿,嘴角微扬:“换一个,便是。”
  “你这种人,我们可是找了近十年。”
  *
  王卉将任白芷领出来时,正巧碰到等在门口的李林竹。
  “哟,李医又等着呢?”王卉打趣道:“怕我欺负你娘子吧?”
  “不敢不敢。”李林竹连忙作揖。
  “人,我可是全须全尾交给你了,之后有什么,可别赖上我呀。”王卉依旧是笑着,却颇有深意地看了任白芷一眼。
  任白芷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待王卉走后,李林竹上前,试图牵起她的手,却被一把打开。
  “别碰我。”任白芷突然喊道。
  李林竹一愣,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问道:“可是王大娘子难为你了?”
  任白芷不语。只顾着闷头向前走。
  “若是她的买卖不好做,咱们就不做了。”李林竹快步追上。
  任白芷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和离书,转头问他:“这和离书,还算数么?”
  “当然不算。”李林竹慌了神:“之前不是说好了么,不和离了。”
  见任白芷眼中地光暗淡了下去,他赶紧说道:“如果是之前那次吓到你了,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
  任白芷还是不语,转身继续往家赶。
  李林竹赶紧追上,又不敢拉她的手,继续说道:“你想与谁共事,便与谁,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以后绝对不会对此说什么的。”
  她依旧不语,自顾自走着。
  李林竹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她,却只见她双眼含着泪光,倔强地把头别了过去。
  上次见她这样哭,还是差点被人贩子抓走那次。
  他,就这么可怕?
  她,就这么想逃?
  李林竹心中一阵空荡,仿佛被一把利刃刺中。他苦苦思索着,想要说出心中压抑的感受,想要告诉小狐狸自己有多么在乎她,但话语始终哽在喉间,无法吐出。
  他不想失去她,但也不想成为她的负担。心底的纠结像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
  他望着任白芷的背影,他好像最近一直看到的,都是她的背影。
  他想念她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算计的样子。
  而不是永远躲在角落望过去的背影。
  他知道,她想要自由。
  但他却不想,给她自由。
  这样的爱,也算爱么?
  最终,回到家门口时,他站在任白芷身后,努力压抑心中的情绪,终于艰难地开口:“小狐狸,你……真的想要那和离书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与忐忑,仿佛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任白芷停住脚步,微微一愣,随即转身看向他。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李林竹的心跳顿时加速,紧张得几乎无法自持。
  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渴望与期待,恨不得从她的眼中读出答案,却又害怕听到她的拒绝。
  任白芷却并没有回答,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屋。
  直到她即将进屋的那刻,李林竹才跟下定决心一般,艰难地开了口:“那和离书——”
  “永远作数。”
  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怕她瞧见自己的泪水,逃一般地离开。
  却被她一把拉住。
  奈何任白芷力气不大,拗不过他,他往回一拉,却反将任白芷拉到了面前。
  “你,在哭?”
  第85章 约法三章
  任白芷盯着眼前哭得道心破碎的李林竹, 一时手足无措。
  李林竹含着泪,瞪了她一眼,回呛道:“方才你在蔡府, 不也在哭?”
  “我啥时候。”任白芷努力回想,立刻明白了过来:“啊,我好像对王卉养的花过敏,眼睛痒得不行。”
  “……”
  “任姑娘, 你想要的事,我已经答应了, 若没什么别的事,还请放手。”李林竹说道。
  “我有事跟你说。”任白芷却抓得更紧了:“跟我进屋。”
  可对方却一动不动,盯着她。
  见状,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比刚才柔和许多:“听话嘛。”
  只一声,方才还下定决心与她割席的李林竹瞬间缴械投降。
  “这次是你邀请的。”他语气冷淡:“可别后悔。”
  “不后悔。”任白芷水灵灵的大眼睛, 盯着他,含笑道。
  *
  屋内。
  李林竹抿了一口茶, 手指摩挲着茶杯, 视线不经意往屋内的床上飘去。
  这才过了半月,却宛如过了数月。
  之前他俩才在那儿床上颠鸾倒凤,如今却落得这般一别两宽的境地。
  一切, 都因为他那日太心急,将欲望毫不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想到此处,他又大喝了一口茶, 提壶满上。
  “这是茶, 又不是酒。”任白芷写完东西后,从里屋走了出来, 笑呵呵道。
  李林竹却依旧一脸冷漠,问道:“说吧。”
  任白芷在他面前坐下,娓娓道来:“那日,你说的话,吓到我了。”
  果然。
  李林主眼角一垂,低声致歉:“对不起。”
  可任白芷却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意识到一件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咱俩的关系里,看似好像我是掌局者,但其实,我的掌局,全依赖于你的纵容。”
  “若有一天,咱们出现了分歧,你不再纵容我,那我,将失去所有主动权。”
  “我害怕风险,更怕失控。所以,我被吓到了。”
  “又找借口。”李林竹喃喃自语,似是不相信她所言:“你何时没有主动权?”
  “我想和离,却只能依赖于你给的和离书。若你不肯,这和离之路对我来说,将无比难走。”任白芷说道:“除非等你犯错,但这本身就不受我控制。”
  “我不也是么?”他有些生气:“你想陪我,我便屁颠颠过来。你不想,我就只能偷偷跟着看。被发现了还要被骂。”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带着沙哑。
  “你还是没明白。”任白芷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纵容我,与客观事实无关。”
  “客观事实是什么?”李林竹憋着的气终于爆发了:“现实就是你一次次玩弄我,我却一次次像傻子一样跟过来。”
  眼泪又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任白芷见他哭了,起身坐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
  “别再戏弄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我没有。”任白芷一脸认真:“客观事实是,你当初不喜欢我时,想和离便可给一封和离书。不想见到我,说离家便离家。旁人最多说你一句,年轻气盛不懂事,却无法剥夺你这般做的自由。”
  李林竹不语,只误以为她还在生气当初丢下她的事。
  可分明当初与自己成婚的,又不是小狐狸。
  “如今,你喜欢我了,不和离了,想随时粘着我。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你浪子回头,我守得云开。”
  她继续解释道:“但若我此时因为你爱得偏执,想与你和离,便困难重重。”
  “可你还是做到了。”李林竹苦笑。
  “依旧是依赖于你的纵容。”任白芷笑道:“若你是陈淮那种人,不允许我离开,我可还有别的法子?”
  “我又不是陈淮!”他厉声说道。
  “若方才在门口,一念之间,你想的,不是放手,那我想和离,又该如何?”
  想到方才,确实有那么一瞬,他想将她永远锁在身边,李林竹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恍然大悟般:“所以方才,王大娘子的话,是许诺,帮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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