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她认真回忆着之前打听到的细节:“侯爷是变法的支持者与受益者, 而王厚却是旧党,两人经常在家里动不动就因为国家大事争吵。”
可李林竹闻言,也没如往常般黏着她攀谈,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就杀人吧?”蔓菁的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这个动机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任白芷也觉得, 这比她方才强行编的陈氏动机还要离谱。
她抬眸望向李林竹,见他微微皱着眉, 嘴角轻抿, 神情专注而沉稳。时不时会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在屋内踱步。又或是自言自语,在空中比划了什么之后, 摇了摇头。
鲜少见他这么认真。一边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认真的男人,好有魅力。
可一想到他的认真, 是为了别的女人, 任白芷嘴角的笑立刻冻住了。
“如果王厚最初的计划只是让侯爷生病,并没有想过杀人呢?”李林竹转过身, 突然反问道。
“侯爷之前中毒那次,还有这次,他都表现得那么担心,难道都是装的吗?”任白芷也顺着他的思路推测道,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联想到王厚整李林兰的那一段,心中一惊,侯门深似海,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道,但是至少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李林竹坚定地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警惕。
“既然这样都可能是动机,那老三的动机,是不是跟他那个姘头有关?”蔓菁小心地问道。
“什么姘头?”任白芷皱着眉头追问。
她是错过了多少细节?
若她能有蔓菁的亲和力,该多好?
这样,是不是就能全方面碾压何苏欣了?
她暗自想到,完全忘记几个时辰前,她才教育过蔓菁,跟同性的竞争是在事业上,而不是男人上。
“我听说老三在欢楼养了一个姘头,想要为她赎身,再把她娶进门,但是侯爷一直不让。”蔓菁两她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老三因此心生怨气,侯爷给他相上的人家都一律不给好脸色,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娶妻,两父子就这么相持不下了两年多。”
“两年多,时间上也对得上。”任白芷点点头,随后转向李林竹,问道“你怎么看?”
“那夫人呢?她与侯爷可有什么交恶?”李林竹又一次无视了任白芷,对着蔓菁追问道。
蔓菁与李林竹面面相觑,她不太确定,姑爷是在问自己?
还是任白芷最终开了口:“我这边没查到,夫人在侯府就是个花瓶的存在,除了侯爷特别特别特别宠爱她以外,她几乎不参与府里的任何事情,也与府里的别人交往不深。”
“嗯。”蔓菁也附和大娘子道,“而且这位夫人似乎身体不太好。前些年落胎后就一直精神不怎么好,听服侍她的丫头说,她时不时的还会呕吐,好几次她丫头都以为是夫人有喜了,但每次叫了大夫来看,都说是病邪入体,并未有孕。”
“你怎么会怀疑这三人,先前你们不还说,这三人在侯爷上次被下毒的时候,并不在侯府么?”徐胜舟拉着李林竹问道。
李林竹皱着眉头,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开口说道:“我也不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我弄错了。”
看他陷入了沉思,任白芷还是忍不住偷偷问了一下徐胜舟:“你们之前查灵灵的案子,他也会这样认真?”
徐胜舟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也会,不过这次特别上心。”
果然,还是因为何苏欣!
想到这里任白芷心里的失落彻底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堵得慌。
诚然,何苏欣是个还不错的女生,但是一想到她跟李林竹差点就修成正果了,任白芷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所以自然而然的,也会容易对她带有一些偏见。
他还说之前没为别人哭过呢?
她就不信,这个小哭包提亲时,得知何苏欣嫁到了侯府,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全信!
正想着呢,门外却有一小厮喊道,“任大娘子可在?任家差人来请,说是令堂从钱塘回来了!”
*
错了错了错了!!!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等李林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自从下午任白芷被接回任家后,他就跟徐胜舟两个人一直留在侯府,商讨案情。他俩的重心还是跟下午一样,怀疑胡厨子,许氏,陈氏,以及老十。
胡厨子,有动机,但没搜出作案工具——砒霜。
许氏,有动机,有含有砒霜的壮阳散,但没有机会给侯爷服下。
陈氏,有含有砒霜的红木防腐剂,也有机会给侯爷服下,但没有动机。
老十,可能有动机,也有砒霜,但去年夏天没有机会给侯爷下毒。
这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符合李林竹心中那个真实下毒者的样子。
徐胜舟倒是怀疑陈氏,因为相比起另外三个人,陈氏是客观上来说最有可能的。
虽说没有动机,但动机这东西,本来就不准,说不定就是因为侯爷某天说了一句跟她不对付的话呢?
人性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但李林竹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有十足的推理找出下毒之人,他是不会让徐胜舟为了立功就这么草草结案的。
他不想再有人,跟去年侯爷中毒那次被冤枉的李林兰一样,因为侯爷的死,蒙受不白之冤。
就这样,两个人讨论了很久,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快三更天了,李林竹才彻底想明白,去年夏天侯爷中毒的始末。
其实从一开始,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去年夏天侯爷中毒,是下毒者故意为之,所以一直想不通为何下毒者要多此一举。
但如果换个思路,去年侯爷中毒,如果是下毒者的无意为之呢?
如果下毒者选择的下毒方式,是利用侯爷的生活习惯,自己给自己下毒呢?
比如说侯爷爱吃糖果子,而下毒者要做的事,就是准备一部分有毒的糖果子跟另一部分无毒的糖果子。等侯爷要吃糖果子的时候,下毒者把有毒的糖果子跟另一部分无毒的糖果子混在一起,递给侯爷,就完成了下毒。
只要严格控制好每次有毒糖果子的比例,就可以保证每次的下毒剂量,而侯爷也不会因为吃了过量的毒糖果子,马上就有中毒的症状,从而也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真是这样,那去年侯爷中毒的事儿也说得通了。
那日正是因为下毒者不在侯府,别人随意准备了糖果子给侯爷,无意中全选中了毒糖果子,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侯爷那次突然有了严重的下毒症状。
那换句话说,真正的下毒人,反而应该是去年侯爷中毒时,没有机会给侯爷下毒的人,包括之前因为不在侯府排除的三个人,以及,老十。
李林竹这个假设一出来,徐胜舟就拍手叫好,两个人的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这样的话,明早就有必要把王厚,王度,王石以及夫人房中所有吃食都拿银针检查一遍。
所幸的是,侯府内宅的当家,何苏欣十分配合他俩查案。
在侯爷死后,第一时间找人严加控制了侯府所有人的进出,也清点了所有屋的物品,没有给下毒者一点毁灭证据的可能。
所以如果他俩的推理没错的话,明早只要试一下这四个人的日常吃食,就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林竹才放心地离开了侯府,赶回了李家。
小狐狸似乎今晚留宿在任家了,想到这里,李林竹有些失落。
他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锦被上还残留着任白芷身上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却愈发衬得枕畔空荡。
他伸手摸了摸她常睡的那一侧,缎面冰凉,没有半点余温。
四更梆子响过,他终于掀被起身,赤足踩在青砖地上。春夜寒凉,却不及心头空落。
案几上搁着任白芷昨日用过的紫毫笔,笔尖墨痕未干,她时常在这里嘀嘀咕咕算什么模型。
他转向床榻,抱起任白芷盖过的藕荷色锦衾。将脸埋进去,依稀还能闻到她发间茉莉头油的香气。
去岁冬日,他俩同床,他还不知她心意,不敢轻举妄动,而睡熟的她总无意将冰冷的双足贴在他小腿上,让他□□难耐。那时的他,靠着反复默念金刚经,才压抑住欲望。
枕上落着几根青丝,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李林竹拾起一根缠绕在指间,忽然想起她晨起梳妆时,他总会替她挽好发髻。等他梳好惊鹄髻,她会转头,俏皮地问他:"可好看?"
抽屉里的胭脂盒半开着,露出里面暗红的膏子。她平日不爱浓妆,只薄薄地点些唇脂。
李林竹鬼使神差地蘸了一点,指尖顿时染上嫣红,微微皱眉,这红色怎么只有在她唇上,才那般动人。
箱笼最底层,压着个锦囊。解开系带,里面滑出几个鱼鳔制成的物件,这是按照她的要求做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