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挛鞮珠心下一惊，很快便挤出笑脸相迎：“王兄，边疆相邻的地方人口很少，怎可能有稀世珍宝？不过我替部族买到了盐块与茶叶等必需之物。”
冒顿一双鹰眼锐利地扫过她那装载货物的队伍，“是么，那可真是辛苦王妹了。不过，你的队伍里似乎有不少生面孔。”
“……进入中原后，不巧遇到了中原人在交战，我的商队被迫卷入，死伤了不少人。连我都险些回不来了。”挛鞮珠回忆时，还感到有几分后怕。
冒顿敷衍地关心了一下：“哦？竟有此事。看来下次你要多带些人手出去了。”
“我也是之后在他们的奴隶市场上买了些奴隶，这才能成功将货物运回来。”挛鞮珠提前备好了说辞。
“是么，能买到这么美的奴隶。想必王妹花了不少钱吧？”冒顿看着站在挛鞮珠身侧的阿玉。
这个女人虽然垂着头，但他也能窥得几分颜色。
是很标致的中原女人。
“乱世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贵。”挛鞮珠回话道。
冒顿上前一步，欲伸手抬起这女奴的下颚，细细打量，不料这女奴似有察觉，居然躲开了他的触碰。
冒顿生出了几分兴趣，偏要再伸手去招惹。
王萍虽听不懂匈奴语，但见这个男人敢对公主如此冒犯，双手悄悄握成了拳。
挛鞮珠见冒顿如此妄为，额间冒出了几分冷汗。
她笑眯眯地挡在了阿玉面前，“王兄，这两位是我要献给父王的女子。她们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论起美貌，哪里比得上您的阏氏？”
献那老东西的女人？
冒顿不肯放弃：“我正好缺了伺候的女人，不如把其中一个给我。父王他老了，可消受不了这么多女人服侍。”
“王兄，我出发前就与父王承诺过，若是少了人，父王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还望王兄不要为难我。”挛鞮珠观他脸色，“作为补偿，我采办的盐块多分一份给王兄，如何？”
“……那就多谢王妹了。”冒顿很快盘算了一下利益，给她让开了路。
挛鞮珠松了口气，带着人快速通过了。
在她走后不久，冒顿眼睛微眯，召来了部下：“你带几个人，盯好珠领回来的那些中原人。”
他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阿玉低头行走时，暗中注意王庭各个地方的位置和人手分布。
放置好物件，挛鞮珠安排伪装进来的秦兵先去普通的营帐内休息。她则领着阿玉，王萍等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们刚入内，就有两位面容清秀的侍女上前，用匈奴语跟挛鞮珠问好。
阿玉注意到这两位侍女也是偏中原血统的长相。
“雨，你去帐外看着点。”
雨没有多言，立刻就去外面候着。
“云，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你用中原话与我们说一下王庭最近发生的事情。”挛鞮珠说道。
这位叫做云的侍女先是瞧了她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王萍仍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刚才拦路的那个男人是何人？他竟敢对公主动手动脚。”
“他便是我的王兄冒顿。他方才说想要公主做他的侍女，我拒绝了。”挛鞮珠稍微委婉地解释道。
王萍冷哼一声：“那家伙想得美。等可以动手的时候，我非得剁了他的爪子给公主出气。”
挛鞮珠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有点庆幸王萍她们听不懂匈奴语，不然，这位女将军恐怕是要当场翻脸了。
挛鞮珠赶紧转移话题：“云，王兄那边最近可有情况？”
“自您离开后，太子便勤于训练他的骑兵。据闻，太子鸣笛射箭，所有的人都要追随他所射的方向去射。他此前，用鸣镝射向自己的坐骑。有的士兵感到诧异，犹豫着没有跟着去射，而这批人，通通都被太子处死了。不久，太子鸣镝，射向了自己的阏氏，这下，士兵们哪怕诧异，也只能跟着去射。”
云说到这里，微微叹息：“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了。”
太子纳的阏氏年轻貌美，但却惨死于丈夫的算计中，沦为了他掌权的牺牲品。
众人对太子冒顿的残忍有了新的认识。
云继续说道：“几日前，太子鸣镝射向了单于的坐骑，在场的士兵没有人不跟着射的。主，我怀疑，太子已有取代单于之心，并且很快就会动手。”
“我知晓了。”
挛鞮珠又让云说了些部落中其它的事情。
“珠，你回来了。”
她们正在交谈时，帐帘掀起，一位气质淡雅的中年妇人面带浅笑，缓步而入。
“母亲。”挛鞮珠连忙上前。
这位妇人认真地打量挛鞮珠，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你离开了几个月，我很担心你。”
挛鞮珠笑着道：“母亲，我没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这几日会住在这里，麻烦母亲多多照拂。”
陈平行了中原的礼仪，“夫人，多有叨扰。这是我们献给您的礼物。”
王萍有样学样，也行了个礼。
妇人察觉了他们几位气质不俗，微微颔首，让云将礼物接过。
将阿玉，王萍等人先安置在了自己母亲身侧，挛鞮珠随后便独自去往父亲的阏氏处拜见。
“你们是六国之内的哪国人？”挛鞮珠离开后，妇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王萍说道：“我们是秦人。陛下统一了六国，天下皆是秦土，皆为秦人。”
“陛下？”妇人很是好奇。
左右无事，王萍眼神转了转，便与妇人讲述他们的陛下继承王位后，究竟是如何扳倒权臣吕不韦，执掌权力，然后又是如何英明地选用能臣武将，攻灭六国的激动人心的故事。
这位妇人早早被匈奴掳来，并未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听着王萍的话，她很是捧场，不时露出惊讶之色。
王萍的讲述重点围绕他们王家帮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高光场面。
“……当时陛下被说大话的李信给骗了，给了那小子二十万大军，可是呢，他根本没办法把楚国打下来！陛下不得不亲自来我家道歉，邀请我的祖父帮忙。”
王萍一边说，一边还演了起来，“陛下见到我的祖父，眼含泪水，不敢相信我的祖父如此无情，陛下说，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陈平见王萍添油加醋地在外人面前吹嘘自己的祖父，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神示意阿玉。
公主，是不是该制止她些？
阿玉喝着云给她递来的茶水。
随她高兴吧，反正父皇又看不见。
—
章台殿。
被模仿的嬴政本人：“……”
朕已经看见了。
众臣看着这一幕，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笑出了声。
王离尴尬得脚趾抠地。
王贲则是双眼一黑，不忍再看。
他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样不安分的家伙，一个就能连累整个家族遭殃了，而他王家居然有两个！
王萍则是满脸不可置信。
她高声大呼道：“不可能！我大字不识几个，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为污蔑！”
且不说陛下，等父亲下朝后，必定又是要用上家法处置了！
第69章 哼，他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教不好。
天幕中的王萍连说带演， 讲完了陛下统一六国的伟业。
妇人颇有感慨：“……我幼年时因战乱，朝廷征兵，父亲和兄长去了战场，但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父死母贫， 母亲养不活我们， 无奈只能将家中所有的孩子卖给权贵人家为奴。如今天下一统， 纷争不再， 各地百姓日子一定过得比我那时要好。真羡慕他们不必历经战火之苦， 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本以为会得赞同之音，未料现场突然归于寂静。
陈平瞅了阿玉一眼， 明智地不接话。
王萍脑子则在飞速运转。
……当着公主的面言陛下的不是， 是不是不太好？
“可惜的是， 一统天下的陛下却被自己的伟业困住了眼界。没有他国君主，那么他便是百姓最大的敌人。他征发徭役，修帝陵，筑宫殿，百姓苦不堪言。乱世用重典， 我不好说他什么，但天下统一，为何不与民众休养生息？还一味地想要追求长生，被人骗得团团转， 简直……愚蠢至极。”
阿玉一口气说完， 愤慨极了：“……他知不知道， 自己早已是史书里的反面案例，这样的君主， 后世只会言之暴君，然后形容他刚愎自用。”
甚至秦朝灭亡的祸根， 他都得承担罪状。
陈平咳嗽一声，“后人总会予以立下伟业的帝王一定宽恕。他的后人命人编撰史书时，断不会用这样的词。”
公主，先帝好歹也是您的父亲，不至于这么不堪，您总得给先帝几分颜面。
“哼，若他的子孙篡改或者遮掩他的过错，那么缺失的史料部分自有后人更妄加揣测，给他添上不知多少妄言。功绩也好，过错也罢，桩桩件件，皆不能遗漏。如此，后人读史，自有案例可鉴，祸事可叹，再悟及自身，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