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起阵!”
  随着一声清喝,明纯擦掉唇边的血,一骨碌爬起来,迅速就位。
  “玉枢号令,星行雷起,布炁行神,化作微尘!”雷云涌动,明菩在狂风中屹立,一剑挥下,“雷起——”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与璀璨紫电在院中炸开。
  楚黎在踏出院门前,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
  一道阴森可怖的视线钉在她身上,她在雷声中听见觋楚一字一句道:
  “黎黎……我们会再见的。”
  再次见面时,祂会让她好好饱尝叛神的后果。
  *
  辛桐停了一辆大奔在楚家别墅门口。
  天上的云层厚重到遮蔽光线,暗得可怕,紧闭的院子大门内听不见半点声音。
  她急得不停转圈,转到头晕眼花时,大门终于打开。
  明微护着白礼服染血的楚黎匆匆走出。
  “辛小姐,快开车!”
  大奔迅速启动,楚黎扒在车窗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楚家别墅,心里的不安与焦急不曾减少。
  辛桐同样担心:“明微道长,两位道长真能对付祂吗?”
  “莫急。我师姐道法高深,又祭出法阵,祂已不占上风,不会有事。”
  楚黎:“道长,我听见祂对菩姨说‘又见面了’,他们以前见过?”
  “这我就不知了。师姐喜欢四处游历,或许机缘巧合下见过?”明微沉思片刻,“说起游历,我想起十多年前,师姐夜半出门,走得很急一句话也没留。回来的时候,伤得很重,养了差不多半年才恢复。我问遇到了什么事,她只说是很棘手的存在。也许就是在那时碰见的。”
  “十多年前……”楚黎下意识重复,“具体是多少年前?”
  “这……大约是十八或十九年前吧。”
  楚黎在十八年前,四岁时生过一场重病,生病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从那以后,她手上就多了一枚红绳串的铜钱,父母千叮万嘱不许离身。
  时间恰好对上,那菩姨十八年前夜半出门,会不会与她有关?
  以及,觋楚说“楚家将她献于神”,再结合之前他讲的“孩子迷路”的故事,隐隐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
  父母极有可能在她生重病时带她回过楚家,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她与楚家供奉的神明产生关联。但她的父母不可能会将孩子献给神,大约是带着她逃出来了。
  所以,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带着她和姐姐不停搬家。
  父母的意外离世,会与觋楚有关吗?
  他们是否被神明迁怒,所以丢了性命,她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楚黎的身体因这个猜测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如果,如果她的父母去世另有原因,无论凶手是谁,她都要向对方讨回同等的代价。
  如今只有猜测,没有事实依据,想知道真相,只能问明菩。
  楚黎只能强迫自己耐心等。
  胸前溅的血渐渐干涸,它不曾氧化,像红山茶图案印在缎面礼服上。
  甜腥黏腻的气味散不掉,紧紧将她缠绕。
  大奔行驶在高速上,暮色四合,天渐渐暗下来。
  最后一缕夕阳没入地平线,明微的手机嗡嗡震动。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的明菩只说了一句话——
  “解决了。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车内紧绷了数小时的气氛终于松懈,楚黎怔怔望着车窗外。
  结束了。
  她终于摆脱了那只怪物。
  太多情绪涌上心头,楚黎眼眶盛泪,呢喃道:“结束了……”
  “对,结束了!”辛桐甩了甩僵硬的脖子,眼角眉梢都是笑,“道长,黎宝以后就安全了吧?”
  明微苦笑:“还有楚家人呢,虽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按他们的行事作风,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师姐能庇护楚小姐,避一避风头,过几年说不定他们就放弃了。”
  辛桐从明微口中了解过这个神秘的傩师家族,知道这是一群目无法纪的危险分子,唉声叹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长,你们有没有能转运或者改命的符啊?”
  明微摇头:“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人这一生所经历的,大多注定,极少数人能看破命运改变轨迹。即使改了,也未必是好事。”
  辛桐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回想起楚黎跌宕坎坷的人生,很轻地嘟囔:“凭什么啊。”
  她的好友,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安稳幸福的人生?
  楚黎伸手戳了戳辛桐,抿唇笑起来,颊边浮出一个笑涡:“干嘛,心疼我倒霉?”
  “可是我有你们啊。有你、菩姨、小纯、明微道长。这么危险的事,你们一直在帮我,我这还不算幸运吗?”
  “我不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命握在自己手里,以后会经历什么,都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好怕的。”
  *
  高矮不一的居民楼从窗外掠过。
  车子驶入小城,在汽车站外停下。入夜时分,车站外的广场聚满了招揽客人的面包车司机。
  为了避免与楚黎扯上太多联系,被楚家人盯上,辛桐只把他们送到这。
  楚黎在路上的服务站换了衣服,戴着鸭舌帽,打扮低调。
  路边的大排档支起桌椅,露天烤炉上的肉串滋滋冒油,香气一个劲蹿进鼻子。
  辛桐吸了吸鼻子,状似轻松调侃:“不行了,一闻到这个味,我就想起莲姨烧烤,咱们好久没去吃了。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去吃。”
  “好。”鸭舌帽下的目光温柔,楚黎上前抱住她,“等我回来。”
  她们没再开口,沉默用力抱住对方。
  黑色大奔调转方向,缓缓驶离这座小城。
  *
  江南的夏雨不似海市滂沱,雨势细密绵长,雾气盘绕青山。
  雨珠如帘,顺着屋檐滴到水缸里,砸得碗莲下的红鱼四处游动。
  屋檐下摆了两张藤椅和一张木桌,楚黎与明纯并头凑在一块,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哇,学得好快,才五天就入门了!”明纯拿起楚黎画的符篆,啧啧称叹,“小黎,你很有修道的天赋,不如跟着师父修行吧。练到我这个水平,楚家人就不敢随便找你麻烦了。”
  楚黎仰头望天井,远处青山环绕。
  “小纯,你是几岁开始修道的?”
  “五岁,从师父捡到我之后就开始修道了。”
  “那我不是要修十多年,才能练成一身本事?”
  “你嫌时间长啊。”明纯咯咯笑起来,“你不知道,修十多年能到这个水平,已经非常厉害了。而且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好,你不喜欢吗?”
  楚黎注视她纯澈的眼眸,也笑起来:“喜欢,这里很好。”
  青山上几乎没有电子设备,除了一台座机。
  两人在屋檐下打发了大半日时间,午后闲得坐不住,披了雨衣到外面的小池塘捞鱼虾。
  雨丝飘到脸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楚黎暂时将所有烦恼抛下。
  她们玩得很疯,拖着淅淅沥沥的泥水回来。
  明微正要烧火做饭,看见两只泥猴,两眼一黑。
  “你呀你。”他指着明纯,“等你师父醒来,非罚你抄十遍书。”
  明纯做了个鬼脸,把捞到的鱼虾塞给明微,“不会的!师傅没那么快醒,等洗完澡,我就把地板洗干净。师叔,做成椒盐口味的,小黎喜欢吃。”
  楚黎眨了眨眼:“多谢道长。”
  两人风一般跑了,留下满地泥水和唉声叹气的明微。
  痛痛快快洗完热水澡后,厅堂亮起灯,椒盐的香味飘得很远。
  明纯挽着楚黎,高高兴兴走入:“好香好香,今晚的菜一定好……”
  饭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明菩略带病容,神情平和,投来一瞥:“忙了一下午,快来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得略显沉默。
  平时谈天说地的明纯缝起嘴巴,吃得坐立不安。
  偏明微还打趣她,往她碗里夹去鱼虾,笑眯眯说:“来,多吃点,这是你和黎小友辛苦捞回来的。”
  楚黎吃完一顿饭,憋笑憋得肚子疼。
  明纯闷头吃完,嚷着院子里有点脏,要去扫一扫,溜得飞快。
  楚黎帮着收拾了碗筷,回到厅堂时,明菩坐在八仙椅上,正在翻阅她们下午写过的符篆。
  明菩淡淡一笑:“有天分,不如跟着我修行?”
  躲雨的飞虫绕着电灯飞舞,屋外雨声淅沥。
  “菩姨,我想知道我爸妈到底是为什么去世的,您为什么处处照拂我?”
  明菩端详着那张相似的面容,叹了口气:“小黎,人活在世难得糊涂。你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平安健康生活。你一定要知道吗?”
  楚黎点头:“是,我一定要知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坐下听吧。”
  <a href="https:///zuozhe/p6m.html" title="岁宴君"target="_blank">岁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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