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看到舟微漪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随手挤了两滴血落在那块灵玉上。
“好了。”舟微漪开口，隔着衣袖抓住了我的手腕，又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药膏和药棉，沾了膏体一点点敷在我的指尖上。那动作小心翼翼，没有一丝皮肤上的接触，而我的手不尴不尬地悬停在半空中，充满了困惑。
“你随身带着药？”我认出来，那是玉髓膏，一种上品灵药，价值不菲，通常都拿来治愈那些极严重的外伤——比如说肚子被捅了个对穿之类的，有妙手回春之效。
“以备不时之需。”舟微漪微笑着解答，“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我：“……”对，还好你动作快，再慢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我对舟微漪那好似有些过分的谨慎颇为无言以对，而在我腹诽时刻，那已认主的“灵玉”却是产生了极玄妙的变化。在天道冥冥认可下，我察觉到了多出来一丝法则联系。
我看着它，心念一动，灵玉就变成了一块雕刻精美的玉佩、又变成一枚小巧的戒指、一把锋利的匕首……总之就是想它变成什么形状，它便能自由变成什么模样，只是大小上和本体相差不大，颇为考验我的想象力。
我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是玩的不亦说乎，好像将它当成了一种新鲜的玩具。
“……阿慈。”舟微漪笑了出来，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地放纵，“将神识探进去看看。”
“……”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我按照舟微漪所说，将神识探入其中，才发现这块灵玉内部才是别有洞天——里面有一处芥子空间。
和常规的储物戒中的一片芥子空间碎片并不相同，灵玉当中的空间异常广袤，哪怕以神识扫过去，竟也未一眼探尽。它触不到边缘，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除去过分开阔外，这一片空间当中最特殊的，是有一处光源。
它类似烈日一般悬挂在天上，神识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一团灼热拥来的热浪，光照也很是充足。
还有一片瀑布水山，下连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分出几条小径向不同方向流淌，汇聚成河流。于是河水激荡，重刷在两旁的石子河岸上，便碰撞出一团团的白浪来。
这是活水。
有光源、有活水，以及一望无边际的广袤空间。这并非是由修士所炼化的一片芥子空间，只是拿来置物所用，而是一个真正的、生机勃勃正在运行着的小世界。
最常见的小世界便是一些凡人所处的地方，也被统称为“人间界”。
而此处小世界当中，因为是初初孕成，连草植树木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和兽之类的生灵被孕育出来。
可以说是在它还未形成大势的时候，便被采摘而来，炼化进了灵玉当中。并且由舟微漪交到了我手底，滴血认主。
我一时有些沉默而恍惚：“……”
怪不得认主的时候，我冥冥之中察觉到一丝天道感应，因为这就是和大天道的法则相关的。
小世界和普通的空间当然不同。
极端一些举例，如果我将一些凡人抓到这处小世界当中，他们繁衍生下的后代子孙，生长其中、采摘灵果，便是受我恩泽，我对他们而言，就如同“天道”一般的存在，具有极其强烈的因果，因为此中小世界的法则，是属于我的。就连最开始被抓进来的那些凡人，他们只要在这其中生活一日，受到的属于我的“因果恩泽”就愈深，天道才不管你是不是自愿进入其中，只是以法则强硬夺定。
换些走兽来也同样。
稍微略显粗暴一些的说法，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皇帝”——天赐，而非人封。
如果我有欲.望和野心的话，甚至能抓些修士放进里面，他们就算不被法则完全驯化，也会产生莫大因果，必须付出什么了结因果，才能在修仙一途上不被牵绊……非常不讲道理，因为这就是世界法则。
这些与法则有关的认知，是在滴血认主后自动出现在我神识中的，了解过一遍后，我陷入沉思。
我收过的或真心、或虚情假意的礼物都有许多，光从价值上评判，珍贵之物也有不少，但没有哪件是这么——
姑且用“特殊”来形容的。
舟微漪居然打劫了一个小世界给我。
……这是真的可以的吗？
居然可行？
它看起来，未免有些太危险了。
大概是我此时的神色太过微妙复杂了，舟微漪看见后，居然轻笑了一声，他眉眼都弯起来，看起来很轻松愉快的模样。偏偏还刻意压低声音，用好像显得有点“忐忑”的音色问我，面上却是一片从容宁静，“阿慈不喜欢吗？”
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吧。
看着舟微漪好似很认真注视着我的模样，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喜欢。但是——”
“那哥哥放心了。”舟微漪笑起来，他微微正色，“不过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它已经认主了，阿慈是不能还给我的。”
“……”
我有的时候，实在会生出一些对舟微漪束手无策的感觉。
看着舟微漪好似什么计谋得逞一般的笑，我又陷入了思索当中——我没弄错的话，比较吃亏的应该是他吧？舟微漪在高兴些什么啊？
舟微漪没留在我院中用膳，好像他特意过来，只是为了做给我送生辰礼这一件事，送到了之后便要离开。
为此，他显得颇为愧疚，和我道过歉，解释今天有事不能陪我（我：并不需要），是因为昨天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他要亲自去解决一下，确保不发生什么意外。
我内心猜测，舟微漪说的“小问题”，恐怕就是今天让他显得颇为苦恼的那件事了——出于应该少探听他人的秘密、保持距离感的礼仪，我这次仍没有追问。
只是在舟微漪走之前，我想起我答应裴解意的事。
舟微漪在登仙宗的地位，比我要根深蒂固许多，我才第一时间就想到求助他。
我喊住舟微漪——
因为又要劳烦他办事，我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显得上道一些，语气温和地喊了一声，“哥哥。”
舟微漪唇边的笑便又起来了，目光柔和似水地看着我，“嗯？怎么了。”
我一口气将裴解意私下离宗，为了给我送贺礼之事简单概括一遍道出，希望舟微漪能帮忙“解释”一两句——惊雷长老本便护短门下弟子，只是性情太直。有舟微漪为其“解释”，惊雷长老定然十分乐意配合一下，糊弄过去，门规无情人有情么。
看着舟微漪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我略微犹豫。思考了一下，难道现在的登仙宗门规，和我前世入门时所接触到的不一样，要更森严一些，所以现在舟微漪会觉得有些为难？
“不便如此吗，哥哥？”我微微蹙着眉，倒也不想将事都推到舟微漪身上。分明是我答应下来的事，既然会令舟微漪为难，我就该另想它法才对。到底违反的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门规，依我对登仙宗的了解，是有些转圜余地的。
心下定下来，我对舟微漪道，“无事，你不必在意此事，我再想想……”
“怎么会。”舟微漪开口，好似有几分叹息和无奈，“小事罢了，哥哥当然会办妥当。”
“我只是感慨一下，现在的年轻修士，还真是精力十足，能赶这么远回来为你贺生，勇气可嘉。”舟微漪道，话锋一转，“只是，他不应当不通传就直接进你院中——倒不是哥哥不信任他，但我怕他看到什么不该……”
舟微漪没说下去，只是似陷入某种回忆当中，暗暗咬了咬牙。
我为裴解意辩解，“不是不通传，是我给他的手令，让他可以随意进出。裴解意也很有分寸感，除了我的院中，他不会去别的地方。”
舟微漪：“………”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舟微漪的脸好像更黑了一些。
但是下一瞬间，舟微漪便神色如常地开口。
“哥哥知道了。”
“既然是阿慈的愿望，”他说道，“我会帮他的。”
我总觉得舟微漪最后走时露出的神情，有一些耐人寻味。
…
慢吞吞地用过了早饭，又想起昨夜裴解意送过来的礼物。
昨晚太混乱了，我困得厉害——现在想来大概是那药效的“功劳”。也没精力去拆开看便睡下，今天早上也想着此事，跟着忘了，实在颇辜负裴解意的心意。
现在就去看。我很快行动。
其实依照我对裴解意的了解，我猜他送的礼物，应该也是从秘境当中搜寻出来的一些珍稀灵药。他好似在这方面尤为擅长，总是能找到在拍卖行中也很难拍到的品相上佳的灵草，然后手笔大方地送到舟府中来。
既然是生辰礼，总归是有些特殊意义的，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裴解意这次不管送给我什么灵草，都不送去库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