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从这血滴落的痕迹和大小来看,以及身旁没什么重物拖拽、行走痕迹,多半是牲畜的血,还是小型的野物,可以随便被提起来的那种。
我有些倾向此人是秘境“原住民”了,哪个修士能这么适应良好,进入秘境中先捕猎的——除非我们进入秘境的“时间”不同,对方已经比我先适应了好几日了。
还是前者比较有可能。
推测的结果令我有些失望,并且危险性又上升了一截,但我依旧打算见过对方再说。
显然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刻来的这么快,以至于我有些准备不足——
还没踏出矮林,我便见到面前荒芜的雪地当中,陡然有一座搭建的简陋却严密的木屋。
不过这座看上去应该很温暖的木屋,并非最吸引我视线的存在,而是木屋旁的人。
身形高大俊美,面上神情冷冽。
平日总是束得端端正正的发散开来了,黑发当中,有几缕霜白银发很是晃眼。
是容初弦。
容大公子作风端正,不是会暗害同修的人。但我此时却略微一顿,没出声。
容初弦脸上的神情太冷了。
虽然他平日也是那副冷心冷性的模样——但好像就是和现在的冷漠神态,生出一些很微妙的差别来。
而此时,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我瞳孔微微大睁。
容初弦徒手抓了一只折断脖子,已经断气的雪狼,生啃在它的颈项当中,吸食着鲜血。嘴唇挪开之时,那唇色艳丽至极,还带着些许血迹。
我:“………”
如果不是容初弦疯了,那就是我疯了。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震惊,呼吸声稍微重了些,竟是被容初弦给发觉了。
那双金色凛冽的眼眸微瞥过来,下一瞬间,他的身影便闪现在我的面前。
那双手像是要也轻易折断我的脖子般攻来,我就地一滚,勉强躲开容初弦的袭击。
只这一接触。至少能判断出两个信息来。
一,容初弦也失去了修为。要不然他站在那里不动,光是一剑劈过来都能要了我的命。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他是剑修,本便修体,即便失去修为后威胁仍不容小觑。能动用的真元,恐怕也比我多。
二,容初弦不正常——当然,从他刚才那茹毛饮血的姿态而言,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不正常。但他看着我的神情未免太过陌生,没有一丝波动。我自认我们之间的一点过节,没到他非要灭口不成的地步。因此不像是他突然生了恶念想要杀我,倒像是真的认不得我,随手除去入侵者,很有可能……
已经来不及再想下去,我躲着容初弦动手的姿态过于狼狈,又不想将最后的保命牌用在这种时刻,只在他即将又下狠手时,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容初弦!”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最后一丝真元已经逼到了指尖,蓄势待发。
好在他停了下来。
如无必要,我也不想和容初弦在这拼个你死我活。
“你认得我?”容初弦缓缓收了手,那双金眸依旧死死盯着我,与其说冷,不如说纯粹——很危险的、肆意妄为的纯粹。
“自然认得你。”我定了定神,答道,“不仅认得你,我还知道,你失忆了。”
容初弦没有答话。
我就当他默认了。
“不必紧张。”我开口道,“舟微漪……我哥。和你是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良好。”
我小小撒了个慌,托出目的:“可以合作。”
下一秒。
“……”我简直是很想死地往旁边又滚了一圈。虽然这一下不像之前那样要命,但我又感觉到了容初弦隐隐的杀意,有些莫名。
容初弦失忆了之后,怎么就这么喜怒无常的?
“你撒谎。”容初弦语气很冰冷。
“?”
虽然我是有进行一些小小的艺术加工,但你不是失忆了吗,这也听得出来?
“容家家训,我不会有朋友。”
“我只能听家人的话。”容初弦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其他想要接近我的人,都是为了利用我——必须杀掉。”
我:“……”
你们容家的家训,不能健康一些吗?
怎么比舟家家训还见不得人?
眼见容初弦又要动手,我没有信心能先杀了他,只好上前一把抱住容初弦的手,咬牙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容家人?”
容家又不似我们舟家一样血脉稀薄,还是有许多分支的。我就赌容初弦记不得全部的血脉分支——他真记得,我就说他失忆遗漏了我这一支。
神色无比自然地道:“我是分家下面的容家人。”
“容多慈,你还记得吗?”我毫无愧疚地顺便给自己改了个姓。
容初弦定定盯着我,又抬手。
我感受到力道,硬是按住了,苍白的面容气得有些泛红:“又怎么了?”
容初弦道:“家训,只有父亲、母亲。祖父母、外祖父母才能算做家人。”
“分支血脉,一样。”
这话落在我耳中,等同于分支血脉,一样得死。
怎么分家血脉就不算人了。真是陋习,你们容家能不能改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容,你以后会为差点打老婆后悔的。
第92章 是你的道侣
我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在感知到容初弦要抽.出手的可怕力度时,略微踉跄了一下,最后还是很忍气吞声地开口,“等、等等——”
“虽然我是分支一脉,但、但……我也是你的道侣,你不记得了吗?”
为了活命,我都胡编一诌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不知在那过分严苛的家训当中,道侣在不在“家人”的范畴内。
失忆后的容初弦实在有些太过棘手,冷漠、凶残、不近人情,似乎天然提防排斥所有人,和我曾经见过几面的端方古板形象大相径庭。其实我都隐有些放弃和他达成合作了,只开始计算我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真元……真的能杀了他吗?
现在的容初弦似乎依旧很强。至少比半死不活的我状态要好太多了。
高压下,我甚至微微蒙出了细汗,低垂的眼中布满杀意。
如果容初弦还说不算,或并不相信我仓促间寻出来的胡言乱语,那我也只有杀了他一条路可走了。
愈是杀意浓重,透出来的姿势却愈见柔软,很有迷惑人的性质,那一截微靠过来的身体,好像很放松一般。容初弦低头看去,也能看到那样一双柔软、白皙的手缠在手臂上。
很凉,雪水透过衣料压过来,在碰到容初弦更显高热的体温时,微微化开来。
他身上好冷。容初弦想。
“道侣?”容初弦低低重复了一句,似乎对着这个词,都有些困惑一般。
其实家训当中,对“道侣”这一点,并不严格记录在家人的范围内。但不知怎么,他想起母亲随口提及的话,鬼使神差地提道:“母亲说过,我未来的妻子,和孩子,都会是我新的家人。”
“……那就对了。”
在此刻,我于心底偷偷感谢了一下容家的主母大人,终于和容初弦说了句正常话。略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在抬起头,看向容初弦时,一双眸眼清澈,脸上神色无辜又兼具着些许含蓄的“害羞”似的。
“我是你的道侣,道侣就是你的妻子。我们成过亲了,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才有鬼。
我在心中冷笑着想。
容初弦果然露出了几分犹疑神色,我以为他要说“我不记得这些”,却没想到他在略微沉吟后,像是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可是,你是容家分家的人,我们这样难道不是乱……”
我手疾眼快地上前,按住了容初弦的嘴。
不知是不是做过一次的缘故,这动作显得十分驾轻就熟。
容初弦一被按上了唇,便很配合地闭上了嘴,眼睫很轻地颤动着。
我能感觉到我脸上微微发烫,到底对我如今的行为感受到了一丝羞耻。但还是轻咳了一声,开始为被我忘记的一干二净的前一个谎言作弥补:“胡说什么,这不是乱……我们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自然也可以成亲。由容家家主、主母夫人亲自主婚,明媒正娶,刚新婚不久,看来你真是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说到后面,我俨然自信起来,反客为主地开始指责。
容初弦没有说话。
那双在此时显得格外冷冽,如同某种凶兽的瞳孔一般的金瞳望着我,让我隐隐生出一些不安预感。正在我怀疑容初弦多半是发现了什么时——他那双显得很薄情的唇微微开口。
“对不起,我的确忘了。”他垂下眼,显得很凶残的面相在此时柔软起来,“夫人。”
我:“……”
太古怪了。
我忍了两秒,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平时,其实不喊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