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正好也未乘坐灵舆,于是一眼望去看的清晰,让人一眼荡魂。
  容初弦神色不变,甚至连气息起伏也未曾有什么变化。
  只是身形略微有些僵硬了。
  他停滞在原处,那目光追随着来人而不甚明显的移动着,像是久久窥视的蛇一般,偏偏寂静无声。
  侍卫以为容长公子未曾意识到那便是他们的小公子了,还在旁提醒一声,可容初弦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他身旁的侍卫见人走近了,容长公子也不发一言,方才壮着胆子先行礼了一声。
  “小公子。”
  “嗯?”
  我应了一声,目光其实也早被吸引过去。在确认过那一身凛冽白衣、过于高挑的身影属于何人的时候,颇有一些眼前一黑感。
  我倒是有准备再见容初弦的,但这未免太快了一些——我的准备显然还不够充足。
  原本是准备给舟微漪送行,这会倒是停了下来,与容初弦非常诡异地对视了一眼。
  他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我见容初弦也是一副无言姿态,便清楚,不止是我一人觉得此事十分荒唐了……他来舟家,不会也是被家中父母强逼的吧?
  我推己及人,很感同身受。
  要我和容初弦从没见过——或者在经历那场秘境之前,只是有几面之缘,算是相熟、又不大熟悉的状况还好。我们两个同样被父母逼婚之人凑到一处,我还能坦荡一些,开诚布公。
  可我们偏偏经历过那些尴尬之事,我还曾以“道侣”的身份欺骗过他,如今快弄假成真,像是一语成谶般,我自然会有些不自在。
  但不自在归不自在,如今碰面,我当然不会对容初弦视而不见。前行一步,主动招呼道:“容长公子。”
  容初弦神色冷淡,像是短短时日,已经脱离了秘境的影响了。这时方才给了我一些反应,语气平淡道:“嗯。”
  “稀客。”我一向不是擅长人际交往的人,挤出这句后,方才开口:“怎么有空……”
  “来商议提亲之事。”
  我:“……”
  其实身旁那些侍卫侍女,倒一个个都十分规矩,只垂首低眉,充耳不闻的模样。
  我却被容初弦这一句话给打的措手不及,总觉得身旁人都竖起耳朵听见我们的话了——虽此事也不算什么隐秘,家中也都知晓的差不多。但我就是脸热起来,很有些迁怒意味地瞪了容初弦一眼。
  “——等一下。进来说话。”
  我咬牙道,先将容初弦引入院落当中,才方便遣散其他人,说些私密的话题。
  容初弦看见阿慈对自己勾了勾手指。那指节细腻修长,凝白如玉,仿佛都有一阵香风带起一般,哪还记得其他——被勾着就进去了。
  我带着容初弦来到了后院隐蔽处,树荫浓密,一丛丛草木布下的其实是极为精妙的阵法,可阻隔他人探听。
  这处是最近的布阵点,我才将容初弦带来此处。缺点就是没什么地方可坐——只有两处孤零零的,给我小时候玩的秋千。
  我略微沉默,先坐上去了。
  这样也好……不用面对面与容初弦谈话,我压力颇减。
  “容长公子,请。”
  容初弦:“……”
  看着容初弦那副沉默无言的模样,我竟有几分好笑来着。对着他弯了一下唇——但愿我没流露出嘲讽意味来。
  容初弦身体微僵。
  容长公子大概是童年比我还要匮乏一些,他像是没见过秋千这玩意,僵硬地拂开衣摆坐上去了。还是正襟危坐的坐法,平衡力很好,连两根缠丝绳都不必拉,也见那秋千座椅纹丝不动。
  我却没有他这样好的定力,足下略点,便见我衣袂也跟着被风吹拂起来。
  我总觉得容初弦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严肃得多,有人陪伴下,索性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侧过头望向他,“容初弦。其实成亲这件事,也并非我——”
  “母亲转告我。”容初弦语气很平淡,“她听舟夫人说,你爱慕我已久,所以应承下……”
  “——咳、咳咳。”
  我呛了一口风,差点从秋千上落下来。
  容初弦从坐上秋千起,便从未看过我,却不知是不是眼角余光瞥见了,在那一瞬间便起身,拦在了我身侧。一手稳住了缠丝绳,另一只手,则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他指腹间凉意传来,我微微一怔,抬头望向他,见容初弦是一副很郑重的神色。指尖一下就蜷起,热意从心头烧到了脸上。
  听到这种话,我实在是有些……羞愤欲绝。
  “容初弦。”我声音略微有些低落,也算坦诚相告:“……其实我并未说过那些话。是我母亲——她想让我二人成婚,才如此。”
  “我对你,并无不轨之心。”我道。
  说这话时,我脸依旧有些热,也不知容初弦信不信。
  容初弦在非常短暂的一瞬沉默后,应了一声。
  见我望向他,容初弦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
  他知道的,其实事实正好相反。
  只是在听见这种话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一些奢望……非要求证才罢休。
  容初弦想。
  在我看来,既然误会已经解除,索性一鼓作气:“我知晓你也不愿成亲。既然我二人目的一致——便由我上门,退、退亲?”
  前世舟微漪能做得的事,我当然也做得。
  甚至我面临的阻碍,比起舟微漪还要少许多——至少父亲现在被舟微漪那一通搅混水闹得头疼,已经快无所谓成不成亲之事了。
  母亲虽然有所怨念,但她不曾体罚过我……再加上舟微漪脱离舟家之事,恐怕也多让她有所舒心,就更好说话了。
  只是对于容家那边不好交代而已。
  我见容初弦仍是沉默不言,不知怎么,虽然他仍然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我却硬生生从那其中感知到了……容初弦,好像不大愿意。
  我思索了一瞬,灵光一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虽然我不觉得一门不合适的亲事退掉又能如何,但对于一些男子而言,似乎将其视作奇耻大辱。何况容初弦好端端的,又被我退婚一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吧。”我拽住容初弦的衣袖,目光晶亮,提出了我的好建议,“就由你来退我的亲?自然,对外是这么说的——对内,在容家主那边,就推到我的身上。说我不愿成亲,理由用什么都好……哪怕是说我三心二意、短短时间内就移情转性了也行。”
  “我还是会去请罪,你不必担心被责罚。”
  我又扯了一下容初弦的衣袖,等着他的回应,“怎么样?”
  “……舟小公子。”
  容初弦的声音似乎有些喑哑,与往常不同,仿佛压抑着什么一般。
  我微微仰头,看向容初弦——
  他那双金眸晦暗,翻江倒海着某种难以控制的情绪一般。
  我后知后觉,有些迟疑地想:怎么觉得容初弦在生气?
  真是罕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容初弦真正生气的模样……最近怎么回事,我好像在“惹人生气”这件事上大有长进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的宝宝,就是你老公要碎了而已。
  *
  感觉账快还完了,于是打开了一下页面看了眼营养液……夺少,你说夺少??它怎么就四万五了=口=
  第161章 退位让贤版婚约
  那目光实在有些危险,我心虚撇开视线,转移注意力一般地让足尖触地,秋千晃动起来,总之就是不去看容初弦。
  “……舟小公子。”
  片刻后,我听见容初弦的声音。
  “我从未违抗过父母之命。此事也不应如此。”
  ……感觉还挺符合容初弦给我的古板印象的。
  我仿佛化身成诱拐良家的风流纨绔子那样,诱导着容初弦和我一起做不轨之事,“可是这事关的是你的人生大事,要是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何其可悲?”
  “所以和我在一起,”容初弦开口,“你会觉得可悲吗?”
  我突兀地停住了话,支支吾吾。意识到我刚才的说法好似是有一分伤人,要是我应下来,倒显得我好像很嫌弃容初弦那样。于是又改换口吻,生硬转换着话题:“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容长公子不必事事听从父母命令,当重于本心、循于本意。没有任何人的决定会比你自己的意愿更重要……”
  我说着说着,忽然间怔了一下,有些失意地苦笑起来。
  这句话拿来劝我,倒也很合适。
  不过我还是比容初弦要先看开一步的,所以拿来说教他一下,应当也可以吧?
  “本心?”容初弦像是有些迷惘一样,念着这两个字。
  我很是高深莫测地点头。
  ——于是容初弦脚步微动,站在我面前,笼罩着一片阴翳,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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