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话还没说完,容初弦忽然冷着脸伸出手。那带着细茧的指腹按在我的头顶上,倒没什么压制的意味,只是瞬间便揉散了我的黑发。
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顺势抽.出用来束发的缎带,握在手中。于是乌发散落而下,倾泻在肩头。
我:“??”
我几乎有些怀疑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当中,要不然为什么会看见容初弦做出这么怪异的举动?
和在蓄意报复一样,只是手段太幼稚了一些,一点不符合容初弦平日作风。
“容长公子,你——”
不,现在应该是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容初弦本尊吧?我略微一顿。在我流露出怀疑之色后,容初弦好像更气得笑了一下。
“舟小公子觉得我是勉强么?”他问。
我困惑地想,怎么不是,真正和他有交情的舟微漪又不在,而我…我和容初弦间,还有许多尴尬的过往。容初弦看上去不在意,但或许也有所避讳。
我的情绪大概不怎么遮掩,于是容初弦又微微叹了口气。
“我来,有要紧事。”他开口,也有几分像在解释。
我顿时眼睛微微睁大,正色看他,等待容初弦接下来的话。心中思虑着:容初弦难道是与舟家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不成,我怎么不知晓一点风声?
但容初弦在这个时候可恨的嘴紧,又变成了闷嘴葫芦的模样,一言不发了。
他只垂眸望着我,忽然道,“阿慈。”
其实与我亲近之人,都是喊我“阿慈”的。曾经在重海秘境的误会中,容初弦倒也这么跟着喊过,但当他恢复记忆后,容长公子便又是半步不曾逾越地喊我舟小公子了。
端正又严谨,很符合他给我的古板印象。
因此骤然听见他改换称呼,只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自在,让我恍了恍神。容初弦这么冷淡的音色,咬出这两个字来,却莫名带着一点柔软的甜腻意味。
“我要是走了,你会像想舟微漪那样想我吗?”
容初弦俯身下来,贴得很近,那双金眸直直倒映在我的眼底。
*
……你会像想舟微漪那样想我吗?
我又回想起容初弦那日说的古怪话。
当时我的确怔了瞬间,总觉得容初弦是在调侃我和舟微漪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于是微挑起下巴,骄矜十足、寸步不让地也要让东风压回去,似笑非笑地问他,“问这个话做什么?容长公子,我简直要以为你在吃醋了。”
话说出口,我隐隐觉得不妥,暗恼自己怎么第一瞬间蹦出脑海的是这个念头,即便作为回击方式,也实在显得自作多情。
容初弦看着气性不大,但他这般天之骄子,也尚有傲骨可言,听到这种话只怕也要恼怒。
却没想到容初弦眼中金眸都微微一动,他缓缓直起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跟着消解了些,镇静地看着我,忽然应了一声:“是。”
我:“……”
在我想清楚这是不是“反击”之前,它的确也发挥出了反击的功效,我可谓是落荒而逃,多少有些狼狈,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抛下矜持对空气拳打脚踢一番。
我还是觉得这是容初弦的错。
那之后,容家来人,又请容初弦回上降了一次,容初弦应邀回往。
我的猜测其实不错,容初弦应当是很忙的,忙的连容家人都不敢肆意放这位未来家主自由,奔赴西渊三催四请,好在这一回成功了。
舟家又清净些。
我算得上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从前便独自修炼,这会换了处地方也该不觉得不对劲才对。但不知怎么,对于这处我已待了数年时光、熟悉它就像熟悉我自己一样的府邸,我忽然间生出了一点索然无味的意思来——即便我已经待惯了这么多年了,却还是觉得此地很无趣。
去外界历练?
最近却没什么秘境出世,而普通的小秘境,对于我如今境界而言又实在平淡了点。
……回登仙宗?
理论上我是该回去了,但想到也渡,难免心浮气躁。
还有师尊。
我并不怪玉师尊隐瞒也渡之事,她是我选择的师尊,发生此事不必想也知晓,舟微漪是受我牵连。而且我深知,在那种处境之下,恐怕便是连我都无法拒绝也渡,又怎么能要求师尊去抗衡也渡仙君?
太不公平。
哪怕我并不清楚她的具体处境,但只稍微感同身受些,也知晓她的难处了。
只是清楚是清楚,就和小孩总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发脾气一样,我也有几分难言的、别别扭扭的恼意……要等师尊来哄我才行。
这么一衡量下来,我更不想回登仙宗了。
我难得懈怠了一些时日,也不修炼,只顾着在家中犯懒,翻那些曾经被我评价为无趣、没意义的修真界中流行话本寻乐子,总能敏锐地从那之中找到些修真界的“原型”来。
这个某某真君,是那位吧?至于这个,肯定就是那个——
我一边翻一边确定,又发现这话本当中,总有一位形象高度相似、虽然名号不同,但相通得像是在重复出现的人物,简直堪称修真界的众心所向,主角都对他爱慕非常。天赋极高、身份尊贵、貌美心善,只是描述其黑发黑眼,是修真界中年轻一辈领头人物,我实在无法和我认知中的哪一个人对上。
编的吧?
我想着,果然是话本,随手将它扔在一边,又开始觉得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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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容气量还是不够大(那种语气)
*
来啦!!来晚了,这章给小天使发红包
……明天再……一定!不这么短了
第240章 也不要你了
我身体大好,在舟家日日空闲无事,却也不曾去向父母亲请安问好——事实上长辈们似乎也有志一同地忽略了这点。我猜测,大概是现在看到我还是会被那出“荒唐事”气得七窍生烟,不作声正好两不尴尬。
不过并未安生几日,我被侍女隐晦暗示道,母亲希望我明日前去问安。
我竟有几分心中落定之感。
总算来了,也不知要受什么惩处。其实是骂是罚我倒是都不怎么在乎,总归要解决……想到此处,我有几分自嘲地轻笑了一下。看来近些年来我实在修为见长,脸皮也跟着厚了许多,碰到这种事也不见慌张了。
翌日前去见礼,父亲罕见地未曾去修炼闭关,还留在府中。他与母亲同样高坐于堂前,乍一眼看去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气度,一如修真界中那些美名传扬的恩爱道侣。
他抬眼,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很温和,却有几分打量意味,看着很谨慎的模样。
被自己的父亲这样提防,我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出乎预料,其实我心绪并没什么波动,毕竟我实在太少见到他,即便从前还对他有些孺慕之情,也因这些年的冷待淡化得接近于无,只剩下遵循世俗常理的一点敬让了。
我端正行过礼,敬了茶,他与母亲接过,又是繁琐无味地一系列枯燥的礼节,简直像在走什么仪式。
父亲夸奖过我的修为进境,已至分神,比他这个年纪时要出息许多。赞叹修真界才人辈出,又谦让地感慨几句自己实在老了,赶不上年轻一辈的风华出众。
母亲也同他感慨着,还隐隐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温馨。我低垂着头,从姿势上来看是再温顺不过的姿态,实际上面无表情,已经觉出无聊了。
“父亲谬赞。”我懒得多谦虚几句,这话挑剔不出差错,只是稍显得有些敷衍。
还不如待在府中看那些胡编乱造的话本——我有些出神地想着,后悔没称病不来了。
“还有一事,阿慈。”
例行的问候之后,父亲低咳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檀木桌上。他这话像是随意想起了什么兴头,随意提起。但我俨然知晓这恐怕才是今天的正事,心中一肃,抬起眼的模样倒是镇定:“怎么了,父亲?”
不解的恰到好处,简直将无辜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我已经做好他会质问我与舟微漪间的事的打算。
恐怕相比于我这个亲生骨肉,他会更恼怒于我带坏了他寄予厚望的养子舟微漪。清楚这个事实后,我反而更觉得能轻易应对,至少在感情方面我并不必有什么负担。
只是这次我显然压错了题,父亲接下来所说的话,在我预料的考校范围之外。
“你和宋星苒宋长公子的交情,向来不错?”
很出乎预料,父亲他们要询问的居然真的不是和舟微漪相关的事。
舟微漪走时说的“不会用此事为难你”,好像是真的。仿佛一夕之间,除去我都无人再记得此事了,连母亲都不再追究,警告我远离舟微漪。
他…怎么做到的?
这念头一掠而过,来不及在此时细思,便转到了眼前的询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