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人多也免不了乱,后来由怀瑾宗为首做先,让门下弟子来维持秩序,那些南楚本地的宗门都跟着怀瑾的作风,也自觉派出人来,便成了轮流看守。发展到后面,便俨然是一场人人可参与的节日盛会了,仅次春节、元宵,在南楚意义非凡。
  凡人们开夜市、放焰火,好不热闹。又因有“仙人”坐镇,也几无拍花子的踪迹——的的确确能看见那些出尘俊气的仙人,在天上踩着法器往来巡逻呢!
  聚来的人气更旺,各色活动也更叫人眼花缭乱,但浣珠和要珠的习俗倒是依旧保留了下来。此时宋夫人温声劝说,将那盛景描述得好动人心,但最重要的,是想催着阿慈也去河边浣珠,等珠子拿回来,让绣房的人给装饰在衣摆袍角、或是缀进簪饰当中,佑个来年的好兆头。
  也没几步远,不麻烦。
  这也是南楚宋家和别的世家颇不一样的地方,其他世家别提名声多好,都有些“冷艳高贵”,宅邸处处,但都开辟在凡人罕至的地方,有无数阵法抵御,凡人误入非死即伤。
  舟家更是独占据一片移动岛屿,如海外仙山,轻易不得接近,能上岛都是颇具修为的。
  宋家却驻在凡间繁华处,拐几个弯就是集市中心。灵地要稍偏僻些,也偏僻的有限,对于修真者来说的确就是几步路了。
  宋家创建的怀瑾宗也不忌与凡人相处,连南楚其他门派都是有样学样,没一点出尘味。南楚本地的凡人都见惯了修仙者,不甚惶恐,地里庄稼收成不好都要去最近的仙门找什么“种地仙人”帮忙看看。
  在这种情况下,凡人过的节日,修真者自然也照过。只要不是当夜当值的门派弟子,其他闲散道修早混进人群中与民同乐,逛个夜市,看个小曲什么的。
  我听宋夫人盛情相邀,心中天平左右摆当。
  我倒是并不青睐于太热闹的场景,人多、闷、又怕吵。但心里偏又有些好奇,从没见过这样修真者与凡人同过的节日,该是什么样?
  加上宋夫人这会挽着我的手,情真意切,似想起什么景致般眼底含着笑意、神采飞扬的模样,殷切一片爱护晚辈之心显在面上,更让我有些不忍拒绝了。
  听到她为我备好了两斛宝珠,一斛用来浣珠,一斛预备给那些讨要宝珠的小孩……我微微一怔,唇角抿起,有些纠结地低声询问,“不、不是小孩才去浣珠么?宋夫人,我年纪大了。”
  我颇有些被当成稚童的羞赧,宋夫人虽追着我喊“乖宝”,但那也不是真成宝贝了。这么想着,面颊都跟着飞出一缕极淡的颜色,我目光中隐含坚定,心道决绝不可妥协。
  宋夫人怔了一下,听到那句“我年纪大了”,笑的快前仰后合,好不遮掩。
  我:“……”
  那一缕淡红更艷,几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了。
  宋夫人都快笑岔气了,强忍下来,唇还是向上扬起的,“我的乖宝祖宗,姨姨哪能欺负你啊?从前的确是小孩才去河边浣珠,不过现在不是这些年传下来了吗,风俗也有改。只要是没孩子的,都算在这范畴内,可去浣珠。你现在去河边,还能看见好些年轻夫妻携手并去的呢——只是这讨珠的还是只能孩子做,所以要自备上些了。”
  阿慈又不是南楚人,不清楚这些习俗也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不过小公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年纪大了的模样太好玩了,宋夫人没憋住那促狭,笑得很不给面子。
  我:“……”
  这下脸是真的快红透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忙。
  我睫羽重重往下一落,很含糊地“唔”了一声,非常急切地就想要转变话题,于是没什么犹豫地咳了一声,说道,“那我就去看看吧。”
  宋夫人果然也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微亮,笑眯眯拍我的手,“我细细挑着,给阿慈乖宝准备最漂亮的宝珠。”
  我们谈话这半晌,宋星苒与宋家主的比试还未结束,于是侧眼瞥过去,多看了两眼。
  动静不小,我知宋家主心中有数,就算是收拾下手也不会太狠,倒不如说是借机试探……所以反而担心宋星苒太桀骜,这段时日在术法上恢复得好,脑子没全好,别没轻没重真伤了他爹。
  宋夫人见我目光,又笑起来,安慰道,“别担心,星苒受不了伤。”
  心里美滋滋想着,嗨呀,看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乖宝对星苒还是有些情意的。
  我:“……嗯。”
  我想了想又问,“不过宋星苒这会的状态,明日将他带去浣珠节,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到底是凡间的节日,来庆贺浣珠的多是普通人,那些巡逻的仙门弟子也就是管管有没有鸡鸣狗盗之徒。
  宋星苒这会虽然听话,但外界情况复杂,就怕生出什么意外,万一波及凡人——对修士而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术法相斗,于凡人而言却是灭顶之灾了。
  或许宋家有什么秘宝,可作万全之策?
  宋夫人却愣了一下:“啊?他也去吗?”
  我:“?”
  我也怔了一下,“宋星苒不去吗?”
  我默认宋夫人的话,是将我们两个人一起绑定的,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神色,“那总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灵地……”
  宋夫人露出了略微有些尴尬的神色。
  我:“。”
  好,看来是真的没考虑到这点。
  作者有话要说:
  阴暗蠕动地爬行,留下公粮x1
  这章给小天使发红包!
  再小小过度一下,真的卡完了(流泪)
  第255章 不离开
  宋夫人这会儿,倒真不是心眼偏的没边,只顾着哄她家的乖宝,将还受伤的宋星苒忘个干干净净。
  主要是宋星苒从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不怎么爱参加浣珠节了——以前是因为宋星苒小时候长得圆墩墩的,老被那些长辈逗。他心性熟的早,觉得下不来台,不爱去。
  后来就是宋星苒每次去浣珠节,不知怎么特别招小孩喜欢。老有小孩来将他围住了讨珠,讨了还不走,叽叽喳喳地围成一片,要他陪玩,这边一只手那边一只手地扯他的袖子。
  宋星苒这人不算喜欢小鬼的,宋家那些晚辈怕他怕的要死。但浣珠节过来的都是些普通凡人崽子,真应了那句,动手也动不了,骂也骂不得。又有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是执法的修仙者,在凡人节日当中免用术法,免得失了趣味。
  宋夫人还老爱看他笑话,笑吟吟地见宋星苒被一群小孩儿缠住手脚,满脸的生无可恋、无可奈何模样,光顾着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总之种种情况叠加下来,宋星苒算是在宋家最没情调的那批人了。
  从许久之前,旁人过浣珠节热闹的时候,他就闷在家中,温一壶热酒,拎到稍远离人群的院宅里,坐在最高的屋檐上一边喝酒一边看远处热腾腾的焰火,也从不要人陪。就是在这种时候,才从宋星苒那生性看上去极热烈跳脱的性子里,透出点骨子里颇爱孤僻的影子。
  这么多年下来,宋家人也有志一同地养成了浣珠节就不逼迫着他出门的习惯了。
  所以这会,宋夫人相邀舟小公子的时候,下意识就将自己儿子忘到了天边——问他干嘛?宋星苒不是不去吗?
  但这会琢磨过来了,到底宋星苒这会儿的情况特殊,他又不能和以前一样提着一壶酒、坐在屋檐上看个热,自得自乐一晚上。
  就将他一个人留在灵地当中,是不是太可怜了些?
  但如果要因此,连这个节日里也束着舟小公子,宋夫人又未免觉得有些对阿慈不公平。
  阿慈怪听话懂事,心地善良,才愿意接下这桩棘手之事。他们也应当投桃报李,总不能因为人好,愿意悉心对待宋星苒,便专盯着他一个人薅。
  不就是出去过个节么?再正常不过了。
  不提以前阿慈没来的时候,宋星苒不也是这么一个人过过来的——就说以后,阿慈又没和宋家结亲,迟早要离开南楚,总不能到了那一天,还束着人不让走吧。
  宋夫人又叹气了,盼着宋星苒要早些好起来。
  就算阿慈是宋星苒的药,只断个一天,总不能要人性命。
  宋夫人心下有了决断,嘴上倒没说那么肯定,怕阿慈心软,因这件事有顾虑。
  只道:“那不如先去问一问星苒?他不爱这个热闹节日,多半是不愿意去的——若是松口和你同行,我们派出宋家数名暗卫盯着他,辟出一条街道,不让凡人接近,不会生出什么乱子。”说是这么说,宋夫人又觉得这样委屈了阿慈,累他见不到最纯粹的浣珠节了。
  不过后面才是她真想说的。
  “要是星苒要留在灵地,你也无需担忧就他一人会生事,我和老宋都在家中看顾着他,出不了什么事。”
  我听宋夫人的话,还略微有些犹豫。生性中的那点争强好胜已经下意识将宋星苒划分到我的责任当中,而因为贪玩放弃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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