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阿慈,某种程度上而言你也一样——你是执棋者,棋子会被吞掉,但永远可以在下一场棋局中被换上新的。只要你还在,就不会输。”
作为妖渊众追随的首领,无数修士内心的精神支撑,以及……他最为珍视之人,心之所属。
私心也好,大义也罢,舟微漪不愿阿慈有任何出事的可能。
也不能有这种可能。
舟微漪手上不自知地,多用了些力气,指腹陷在那柔软白腻的腕间,轻易留下些许红痕。
其实是有些疼的,只是我并不在乎。甚至这种接触带来的轻微痛楚,反倒让我有了些许实感。我望着舟微漪,倒映出眼前血雨腥风的黑眸当中,也显出些许迷茫来。
……为什么。
我心中并无惧意,也不怕向前,只是有些困惑,我值得他们、或者说所有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由我来做那个掌棋之人,只怕——
舟微漪却只望着我,他性格当中强势的那一部分被遮盖的很好,像请求一般,咬出来的话字句清晰:“请尽情指挥、使用我这颗棋子吧,我会为您带来最后的凯旋。”
我没有出声,却感觉到另一只手被猝然挽起,亲了一下。
那湿润的触感一下让我回神,我垂首望去,正好看见宋星苒顺势低下来的头颅,能清晰看见他头顶上束着的玉冠。
那上面刻着宋家的家徽,亦是宋长公子身份的证明。宋星苒惯来行事不羁,不愿受任何约束,但此时曾表心意说心中只有大道之人,却半跪在我面前,亲吻过我的手指,一点湿意。
那身衣袍笼罩在他身上,让我清晰看见他微弯伏下去的脊背。我曾经所想,让宋星苒有朝一日,一定要为我低头。现在已然实现,我却不如想象中感到得意洋洋,只觉得有些,微妙。
宋星苒仰起头望向我,目光晶亮。他好像也对突如其来的煽情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却很笃定地道:“我也一样。用我吧,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真能表现。
此时旁观几人都非常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裴解意一向沉稳,但此时眼中不免浮现些微的,对于同行的轻蔑。
这些人的誓言来的太晚——又如何比得上他经验丰富。
他早就是主人的狗了。
才不屑于争夺这一朝一夕的注意力。
裴解意的视线,又很迅速地在也渡和自己之间对比了两下,很快做出决议来。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成熟,只能依附于主人,要多派上点用场。为了主人利益的最大化,裴解意甚至可以主动做出从前绝不会考虑的行动。
主人。裴解意在心底很平静地这么喊了一声,才开口:“属下愿领命前往,枭首魔头。”
声音正气凌然,铿锵有力,一听就是正规军。
皆是一往无前,无比纯粹的支持。
某种权力被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也一下,被某种情绪燎得手中微微滚烫。
我收回了被宋星苒亲吻、和被舟微漪擒住的手,垂下的眼眸中一派冷淡,像是天底下最苛刻严格的将领。片刻之后,神色倨傲地下了命令。
“我要你们带着胜利归来——”我说,“献给我。”
为心爱之人摘取桂冠,是为荣耀。
这一句话同样激得几人胸腔中有炽热的责任与情感一同翻涌,回应的声音在此时无比融洽地重合在一处。
“是!”
有这三人加入战场当中,就如同他们所应承小公子的一般,果然给情势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即便同为合体期大能,但修为个体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还大,更别提有裴解意这么个擅杀的人魔之体在其中。
几人的战斗经验又一惯丰富,大魔被不断绞杀,战场几乎是一面倒的。
我面容平静,指尖偶尔点落在某处,并不关注舟微漪几人的战斗,由他们自己处理。只专心关注指挥妖渊众人——虽然修炼体系不同,但妖渊人的猎杀妖兽经验同样丰富,加上血脉觉醒,从先祖时期流传下来的使命和对敌优势,更是让他们成为了无往不利的一支军团,只是要精心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在这一过程中,我也不免注意到了……
视线由衷落在那和我紧密挨着,有意接近的白衣上。
我实在不免困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侧头望向他:“也渡,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任务吧?
虽然也渡也和我说过一些“怪话”,但是我此时当然无法将他的行动和那些话对应上。
我没注意到的,却是舟微漪几人离开之前,曾和也渡隐秘交换的目光。
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缘由,哪怕这几人私底下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致,但在特殊时机,还是做出了一些退让和交换。如果不是有也渡留下,裴解意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放心离开(虽然现在也依旧不怎么放心)——裴解意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也渡的实力,颇为不平地认同了一点,光论修为,只差登仙一步的也渡要更胜一乘。虽然也渡也不擅长庇佑类的术法,但对比起来,裴解意更是在这方面不起作用。
作为仙盟当中迄今为止的最强战力的也渡仙君,当然要肩负最重要的责任。
保护他们的“掌棋人”,也是最核心的“脑”。
这一切都无需沟通。几人反倒在这种方面罕见地达成了默契,即便是最有偏见的舟微漪,都无声地默认了这一无需协商后的成果。
面对我颇为质询的目光,也渡从容不迫地想要回答。
只是话将出口,又被他咽回去了。
这么久以来,也渡在人情方面多少要有些长进。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他们那段根本没表现在阿慈面前的“沟通”,恐怕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不然只会被无情地赶走。
所以也渡非常微妙地转了个弯:“我是‘底牌’。”
对于也渡而言,他是守卫阿慈的最后一张牌不假。不算撒谎。
只是落在我耳中,这句话的意思便成了也渡是对付舟天阳的最后底牌。倒是、也合理?
我将信将疑地望了也渡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他大概是自有安排,总不可能事事告知于我,便不由我来牵挂了。
而就在正式加入战场的那几人快要将挡在身前的大魔都杀光之时,舟天阳所念的诡异咒术,在此时才终于揭开险恶的真相。那并非是让那些魔物增强的术法,或者说只是顺带的作用而已——
我又闻见那股古怪腥味和奇异响声,在场与我有相同经历的数人都控制不住地向某个方向望去,面露警惕的恐惧。
远方,一道几乎遮天蔽日的、比我们先前所见还要壮观数十倍的血海,席卷而来。
或者按照舟天阳的说法——
那是魔物的“原浆”,用以夺舍之用。但凡被其吞噬的修士或是凡人,都会被其侵蚀,占据肉.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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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决战(二)
怪不得舟天阳根本不在意大魔的消亡,因为他会拥有更多的魔物,那些由夺舍而来,可供他驱使的怪物。
舟天阳先前似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讲述“原浆”不会挑选肉身,它们无孔不入,只要捕捉到一丝生机便会加以侵蚀,于是大多变成了没有理智无法掌控的“低级魔物”。但现在不同,但凡出现在此地的修士,境界根骨皆为不凡,简直就是上好的、能用以夺舍的肉.身。
我脑中仿佛有什么嗡鸣作响,唇角甚至反溢出些许腥味。望向那一处,这才是舟天阳的目的?
在我带着审视恨意的目光当中,舟天阳的身形也从大魔的护卫当中暴露些许。
召唤血海一事显然于他而言也消耗不小,那张被固定了年纪的面容上,却显出了些许松垮的皱纹,华发丛生,邪异的咒印攀爬满身。只是让人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应当还属他那愈见狰狞疯狂的神色,似已入魔。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扭曲的神情,已然分不清是笑意又或是恨意。
“阿慈,和我回——”
话句的尾音被吞没,只趁着他露头的空隙,舟微漪的本命剑刺透众魔防御,削下了舟天阳的小半个脑袋。
舟天阳当然没死,只是又很落魄地带着那满头的血,躲进了由魔物组成的铜墙铁壁当中,不时传来沉闷的骂声。
攻势明显变的更加迅疾了。
众修士通过我先前传的消息,都知晓这血海的恶毒可怖之处,自然不敢轻忽。可如今逃也难逃,伤亡难免。
即便是能借力逃过一次、两次,但难不成就一直如此避让吗?
我心中隐隐生出某些念头,注视着舟天阳躲避的方向,便也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