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许久未出现的预言梦带来的收益是巨大的。
男子获得了一本上古流传下来的残缺法诀。是一门可将他人修为夺为己用的邪异的、又无比强悍的功法,哪怕只有上半本,也足够他的境界与实力形成一次巨大的跃迁。
说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也不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顺风顺水。
但这一切,从他擦掉那滴鲜血后,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被强行压抑下的情绪仿佛在某个时机被撩拨点燃。虽然我对眼前幻象无法干涉,但还是极为厌烦地扔出了数个术法,轰得身旁一片轰隆作响。
发泄完后,便毫无顾忌地往某处灵气动摇的缝隙处走去,视线已脱离男子所在。
舟天阳的声音响起,有几分莫名的惊怒:[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我露出了一个冷冽笑容,语气平静,却透出点骇人的阴气,“再给我看这种东西,我就找到你,先把你杀了。”
所谓“真相”,我不在乎。
出气再说。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耐心真正意义上的告罄,舟天阳也有了退让。
他很爽快地道:[好罢,那些也无所谓。我知道你最想看的是什么。]
画面被极快地拨动起来,我只察觉到男子通过预言梦赋予的机遇,在献祭无数后获得了那本上古法诀的完整蓝图。
在修炼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忽然呆住,紧接着狂笑起来,仰着头,神色奇异痴迷。
“我愿意。”
“我愿意放弃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重新获得一段新的人生。”他的牙齿因为剧烈狂喜的冲击,都开始打着颤,眼中泛泪,“我如何不知晓我罪大恶极,是个畜生?我只是不得已,被逼着一步步成了恶人!如果可以,我也要做那云端上的君子、做不沾凡尘不通世俗的天骄!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要……‘重生’。”
我不自知地皱眉。
某种极其不妙的危险预感传来,眼皮轻微跳动着。眼前画面骤黑,再次亮起之时,视野中的男子正从云鲛纱遮掩的灵床中起身,他拨开了鲛纱,露出来的——
是“舟天阳”的脸。
这念头实则一直潜藏在心间,只是太过惊世骇俗,甚至不容我翻出来细想。或许也因此,我此时并不如何心惊胆战的惊讶,反倒是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如同被风雪侵袭,透出接近透明的冷意。
清癯身形上前,最后还是极稳的,一步步、走到了“舟天阳”的面前。
杀意顿时爆发出来,显露无疑。
“是你夺舍了他。”
我不知在对谁说话。
谁能想到来源于“预言梦”的诡异力量,甚至能抢夺大世界顶级世家,西渊舟家家主的身体。并且长久以来,无一人察觉其魂魄异样。
[这不是夺舍。]
舟天阳阴渗渗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我将这称之为——重生者。]
相距那日宴上一面,不知已过去了多少年。舟天阳已是舟家家主,与意中人结为道侣,更是成为名满修真界、声名鼎赫的执牛耳者。
男子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邪修,他作恶无数,但占据舟家家主的身体后……或许是这具身体当中的记忆和残留的感情影响了他;又或许是如他所说,他想要拥有新的人生,成为云端君子、人人敬重的人物。就如同一瞬间那些恶心都被剥夺洗涤,从未存在。他收手不再作恶,甚至比之前表现的更为光风霁月。
他忘记了那段崎岖人生,像是做了一场不甚美妙的梦。
他就是舟天阳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的眼角略微泛红,隔着无数扭曲的时间线,望向此时与人相逢饮酒,一派气度的舟天阳。
只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这应当是过去真正发生过的事,我再如何情绪变幻,也无法插手过去。
毫无意义。
舟天阳身侧,是他的妻子,我的母亲。
相较记忆当中英姿飒爽的女修,此时母亲脸上更添一分温婉柔情。
她偶尔也饮酒,只这会在聚会上却滴酒不沾。手有时拂过腹部,清瘦指节下,是微微突出的孕肚。
修为愈高的修士,便越难以产生后代,怀胎时间也不一而足。这胎侥幸而来,怀了许久,于是整个舟家上下都小心将养着。
男子夺舍之时,便知晓妻子怀胎的消息,他却表现出高度的热衷与重视,就像那胎是他的亲生骨肉,值得他悉心对待。
毕竟,他已经是舟天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是有点太懈怠了[可怜]本来想最后一天鸽了,但感念勿以鸽小而为之,不管怎么都得写,短小先奉上,我将在六月重新奋起直追,好好完结——
顺便祝小天使端午安康!六一快乐!这章给大家发小红包庆祝,[红心]你们
第393章 “假象”(二)
好恶心。
仿佛有滚烫气息从胸腔深处倒涌,掺杂在烈焰怒火间,血腥味愈见清晰。
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些,略显苍白的淡色唇瓣,被一点殷红洇透了,我却仍只能旁观着这一切。
“冒牌货。”我声音有几分喑哑,“滚出来!”
聒噪的“舟天阳”却第一次陷入了沉寂当中,而他若有似无的气息,也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
藏起来了。
时间线的发展不可逆转。
男子占据舟家家主身份后,俨然与这个新身份融为一体了。
他爱重妻子,勤恳修炼,有知心好友数人,是再平坦顺遂不过的天之骄子的人生。前半生硝烟苦果已成幻梦般,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怀疑这具身体被孤魂占据。
与我料想中的不同,“舟天阳”实在是掩饰的……很好。
没有一分破绽,也与我拥有记忆以来所见到的父亲形象有所不同,似乎更加慈爱。
他也再没有做过“预言梦”,仿佛随着肉.体的更换,这一场奇妙又令人恐惧的巨大机缘也被永久性的抛却了。
男子甚至想过,或许是因为他不再需要什么了。
之前的每一次姗姗来迟的梦境,都降临在他被困境折磨许久、不得寸进的时刻。而现在,他对其新的人生十分满意,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在黑夜里尽享刻骨的恐惧和警惕。
历经种种,他不想再做一个恶人或者好人,只想寻到一处归处。
变故发生在妻子临产前的夜晚。
预言梦毫无征兆地再次到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强大到甚至令他隐隐畏惧的机缘。“祂”让自己拥有一切,那同样可以剥离他拥有的一切。
梦中如被白雾遮掩,如梦似幻,什么也看不清。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这种奇怪的状况。
只有那个熟悉的预言之声在耳旁响起。
[……你会拥有两个儿子。年长者成圣,年幼者成魔。]
一些画面飞快在脑海当中掠过。
[你需悉心教养圣子,打压魔子。]
[魔子堕魔后,欲危害三千世界,毁灭天道……需由……圣子亲自诛杀……自此,天下太平。]
“祂”的声音渺茫不清,似近似远,只有关键词声声入耳。
“教养圣子,打压魔子……”男子好像陷入了魔怔当中,呆呆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那我现在就杀了魔子——”
[不可!]
那道从来平稳、兼具神性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上的波动,带着几分叱责意味。
[命数精妙,不可随意更改。魔子只能由圣子诛杀,他们的命数若有差错——]
祂极为冷漠地说:
[这次违反预言的代价。是天道倾颓,万万生灵尽毁。]
[绝不可更改。]
“天道倾颓,万万生灵尽毁……”男子几乎有些麻木地重复。
万物生灵,与他何干?
但他才将将拥有的顺遂人生,绝不允许被扰乱。
他不想死。
仅有两次的“代价”,几乎让男子到了对于惩罚胆战心惊的恐惧的程度,又何况这一次的惩罚,是他的性命。
那道神音告诉他,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也会是他拥有的最后一个预言梦。
达成之后,就如同以往一般,会赋予他无上的奖赏。
无上机缘与万物烬灭对比起来,他当然知晓怎么选。
原来如此。
我只冷淡旁观着这一切,即便“祂”预言我为危害修真界、毁灭天道的魔子也无动于衷。甚至很百无聊赖地想,怪不得之前“舟天阳”唤我魔子时的语气奇怪,还以为是继承他那魔头事业的“魔子”,原来还有言外之意。
梦醒之后,男子紧紧盯着道侣将生产、明显圆润充盈起来的腹部。
望了许久,眼睛也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