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江听雪基本都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想法,所以白天什么都没说。
说它干什么呢?无印又不会听,不如让他自己亲身经历一下好了。
这世上,可不止是妖会害人,人,也会害妖。
【什么河伯嫁女?根本就是妖魂索命!】
看着灵台中主角与书生义愤填膺的模样,江听雪微微眯眼。
无印,你那高台上的佛,这一回,可要稳住啊。
第86章
江听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是淤泥落在地面上一样的啪嗒声在房间里响起, 慢慢从门口来到床头,水腥伴着河底污泥般的气息直往他脸上扑。
在他旁边,无印也一动不动。
当然不动了, 晚饭时无印虽然吃的不多, 但江听雪借着夸赞许老翁的手艺,插科打诨, 看似吃了许久, 但实际上入口的比他还少。他都动不了, 无印当然也只能躺着。
不过这躺着也只是暂时的。
无印毕竟法力高深, 原先没知觉便罢, 现在既然已经察觉到了, 过个一刻两刻的, 自然能化解药力。
江听雪同样, 且他从始至终就没放下过心, 妖力时刻都在运转, 这会儿其实已经能动弹了, 只是在装罢了。
江听雪在这装睡, 旁边的无印则脸色微微沉肃,虽不解许老翁为何要在饭菜里下药,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
他此时一动不能动, 就算想要收妖,也得耐心等待药力散去, 好在这河伯只是立在床头,无声打量他们,显然是预备着要把两人抓回去当女婿。
无印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抓回去也无妨,只要一时半会儿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等他化解了药力,自然能把江施主救下来。
房间里两人都安安静静地装睡,河伯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其中一人头上罩着红布。
它站在床头,伸出湿漉漉的爪子慢慢抓了两下,见红布严严实实地裹在无印头上,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嘴里发出一阵又像是窃笑,又像是人溺水时的叽咕叽咕声,然后卷起一阵腥风,将两人连同身上的被子一起带出了门。
江听雪感觉自己在妖风中飞了一阵,然后入了水,在水中过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回到了空气里。
他闭着眼睛,任由河伯将自己掠走,便是半途跟无印分开了,也没表现出什么。
等到河伯终于把他放下离开,江听雪又等待了片刻,才慢慢睁开了眼。
他此时坐在一间简陋的房屋里,虽然简陋,却很喜庆,到处都贴着大红色的“囍”字,床上也铺着大红被子,四面挂着红床帐,便是他旁边的桌子上,也还摆着两根大红蜡烛。
一间标准的婚房。
站起身看了看身上,不出所料,是一身新郎官的喜袍。
还真要把女儿嫁给他啊?江听雪轻笑一声。
只是不知这河伯之女,到底是人是鬼了。
正当他打量婚房时,一个妇人突然小跑着进来,催促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还在这磨蹭!下午花轿就要过来了,亲家母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英娘的,你的金玉礼准备好没有?”
英娘?
江听雪思索着这个名字,嘴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不耐烦道:“知道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催催催,烦死了!”
“你当我想管你?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何必操这份心?行了,别磨蹭了,快去!刀还在村长家,记得弄点好看的回来……”
身体自动自发地走出了门,妇人的声音渐渐小了,江听雪听到自己在抱怨:“女人真是麻烦,不就一点破玉吗?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江听雪微微挑眉,感受了一下身体,发现有道力量像是丝线般拴在自己身上,正是这些丝线控制着自己,让自己行走抱怨。
丝线的力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强,想挣脱不难,但想了想,他还是没动。
狐妖江听雪能挣脱控制不错,但书生江听雪显然不能,他不知道无印在不在这里,若是贸然挣脱,到时候被他察觉到异常就糟了。
决定好了之后,江听雪就顺着丝线的力道走。
他穿着喜袍一路来到村长家,见到了白天见过的许老翁,依然拄着拐杖,精神却比白天时好多了,讲话都更有力气。
“是二舟啊,来来来,叔知道你今天成亲,特意给你留了一块好的,你一去就能看见,保准你家英娘满意!来,刀拿着,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江听雪谢了两声,就准备离开许老翁家,这时隔壁的窗户却被打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扒着窗沿,双眼泪涟涟地看着他。
许老翁笑容不变,却对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儿子便径直走到窗边,把少女推进去,窗户拉回来关上。
江听雪感到一阵难堪,又感到一阵高兴,心中得意道,就算你许老汉瞧不起我又怎样?你女儿还不是喜欢我!
出了村长家,江听雪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刀,感受着心中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看来这幻境不光想控制他的身体,还想要夺了他的神智。
他心中轻笑一声,信手把那股想要入侵到灵台的妖力捏碎,然后继续顺着丝线的力量走。
丝线牵着他走了片刻,到了村尾的一间茅草屋外。
一靠近,江听雪就闻到了浓郁的血气。
推开门,看清茅草屋内的情况时,便是心中有了预料,江听雪也还是微微皱了下眉。
只见茅草屋中摆着一个大木桶,木桶中躺着一条一人多高的金鲤。
金鲤模样十分凄惨,原本覆盖全身的金鳞已经所剩无几,露出来的血肉也坑坑洼洼,许多地方甚至已经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见到有人来,金鲤挣扎着扑腾了两下,眼中是人性化的哀求和恐惧,看到他手中的刀后,又尽数变成了绝望。
“娘的,不都破破烂烂的吗?哪还有什么好地方?”
江听雪所扮演的许二舟骂骂咧咧地走到水桶边,薅起金鲤的尾巴打量,在它挣扎了两下后,不耐烦地用刀狠狠往它脑袋上砍了一下,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别动,你这条死鱼,老子马上就能把英娘娶到手了,要是你敢坏我的事,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原本还在挣扎的金鲤听了之后,却真的不再动弹了,只是拿眼睛死死盯着他。
许二舟没关注这些,他找了两圈,总算是看到一处还算完好的血肉,便下了刀,把那块肉挖了下来。
血肉落入手中,很快变成一块通红的玉石,玉石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细线,像是血肉中的筋络所化。
金夹着红,红透着金,金红交织,煞是好看。
原来如此,这便是金玉礼。
江听雪心中冷笑,望了一眼金鲤的眼睛。
这是河伯的由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他身处其中,无法改变,只能扮演着许二舟,继续往下看。
收回目光时,许二舟已经挖完了血肉。
他将奄奄一息的金鲤扔回桶中,血液混在水中一起飞溅出来,腥臭无比。
许二舟转身出门,却没有发现身后的金鲤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头顶上的伤痕汩汩流着血,血液滑过眼珠,那变成血红色的眼珠中,充满了怨与恨。
到村长家还了刀,许二舟拿了金玉礼回了家,在妇人的指使下忙忙碌碌,收拾打理,等待中午去接亲。
从身边人偶尔的交谈中,江听雪也渐渐拼凑出了那位英娘的情况。
原是村西头的一户人家,家中甚是贫穷,只有一父一母、一兄一嫂兼英娘五人。
英娘自八岁之后便甚少出门,许二舟以前对她也无甚印象,但某一日路过时,他见到英娘在院中晾晒衣服,被她长开了之后的样子惊艳到,心中始终念念不忘,便遣人上门说亲。
许二舟家虽算不得多富裕,比起英娘家却已经是顶好的了,于是英娘父母就答应了下来。
英娘却誓死不从,不知是嫌弃还是怎样,总之就是不乐意,抵抗了半个多月,直到今日成亲的日子,才将将被母亲说服,上了花轿。
虽然听到的东西不多,但结合剧情里主角与书生听到的寥寥几句传言,江听雪也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事也有了底。
中午,许二舟出门去接亲,到了英娘家时,新娘子已经上了轿。
许二舟和成亲队伍在村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家,正准备回身接新娘子下轿,却见跟来的英娘嫂嫂直接钻进轿中,把英娘扶了出来。
说是扶,其实更像是拽,因为英娘此时根本浑身无力,半个身子都靠在嫂嫂身上,全靠她拽着,才没直接瘫下去。
英娘嫂嫂不好意思地冲许二舟笑了下,道:“英娘这孩子也太不经事了,只一个早上没吃饭,这就站不住了,妹婿,快来把你娘子扶进去。”
江听雪心下呵了一声。
这哪是没吃饭站不住?根本是被下了跟他们一样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