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多时,二楼响起潺潺的流水声,从门缝中飘出几缕白白的水汽。
躺在沙发上的身影突然一动,垂下的手指尖蜷了蜷,紧闭的眼睛颤动着睁开了。
等待视线重新聚焦时,二楼的声响率先传进了耳朵里,江稚鱼懵懵的,半晌才偏过头看去。
思绪一点点回笼,脑袋里的小齿轮开始转动。
是白清宵在洗澡吗?
刚想撑着手起身,可被压麻了的手臂一下瘫软下去,揉了半天才缓过来。脱下燥热的棉服,惺忪着眼往楼上走去。有点像习惯了有人在旁边,一下不见人了有些慌乱,得找到原先的人才安心。
“叩叩。”清脆的敲玻璃声响起,卫生间里四溅的水声滞了两秒,响起白清宵犹疑的声音:“小鱼?”
“嗯。”刚睡醒的鼻音闷闷的,江稚鱼已经习惯了白清宵给自己起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昵称,指节又无意识敲起了玻璃,明知故问道,“你在洗澡吗,什么时候出来?”
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打着转飘出来,有些失真:“马上了,你很急——”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白清宵指尖穿过湿法往后一撩,琢磨出点不对劲。
江稚鱼的房间里不就有自己的卫生间吗,就算急也用不着来催他啊。
话说了半截没说下去,江稚鱼懒散倚靠在玻璃门上,神色倦倦,“怎么不说了?”
不说话的话,就有点太安静了。
江稚鱼垂着眸心想。
白清宵关上了水,抽过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脑袋在不停转着。
总感觉……每次江稚鱼睡醒了就会和平常不太一样呢?
刚要往身上套衣服的手一顿,白清宵余光扫了扫被水汽熏潮的镜面,大手一抹,镜中模糊映出男人健壮挺拔的身体,未干的水珠挂在腹肌上摇摇欲坠。
想了想,又把手里的衣服随手塞到了架子上,穿着条裤子就开门跨了出去。
江稚鱼还靠在门上画圈圈,猝不及防就往边儿倒,摔进了一具飘着热气的怀抱里,腰被那双结实的手臂箍紧,脑袋上方传来一声吸气。
江稚鱼还没搞清楚情况,可侧颊贴着的皮肤散发着烧人的烫意,混着熟悉的沐浴露味儿,一瞬间清醒了大半,从白清宵怀里弹出去。
然后对着白清宵目瞪口呆:“你怎么出来不穿衣服!”
白清宵愣了愣,无奈地一摊手,“我以为你找我有急事呢,没来得及穿就出来了,这也要怪我?”
有点可惜,白清宵看着恢复常态的小少爷心想,没能再看一次他软绵绵的样子。
“我!”江稚鱼噎住,奈何自己也说不出不出放着自己的卫生间不去,非得靠在人门上催促的行径是意欲何为,只好作罢,腿侧的手摆了摆,嘴硬道:
“反正你现在穿上就是了!”
白清宵懒洋洋应了声遵命,嘴角勾着往热气腾腾的卫生间里去,形状健美的背肌隐没在浅淡的白雾中,若隐若现。
然后消失在套上的衣服里。
“……”
是不是不穿会好一点?
心思刚起,江稚鱼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给甩出去。
见白清宵穿好衣服往回走,江稚鱼躲闪地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抠了抠裤缝。
男人的头发半干,凌乱地搭在头顶,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在略长的额发下半遮半掩,唇边噙着笑,一步步逼近。
江稚鱼无端有些紧张,在白清宵身上感觉到一些异样的压迫感。
“你在紧张什么?”
乍然开口把江稚鱼吓一激灵,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紧张了,你不要瞎说啊。”
瞎说的明明是你自己,白清宵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要是面前有面镜子,江稚鱼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紧绷,面色有多不自然。
但好在白清宵突然后撤了一步,江稚鱼得以有喘息的空间。奇怪,明明其实也没有很近,现在怎么会有一种空气终于流通的错觉?
江稚鱼想深究,却有种莫名的恐慌,于是赶紧清空脑袋,故作轻松地问:“好饿,你要做什么给我吃?”
白清宵一扬眉,含笑调侃:“你今天除了睡就是吃,其实你是一只饕餮吧。”
“白清宵!”
江稚鱼怒冲冲地追着溜走的白清宵下楼去,坐在沙发背上看他在厨房里起锅烧水,头也不回:“我怕你太饿等不及,煮个馄饨吃,没时间煮饭了。”
闻言,江稚鱼一歪脑袋,面色疑惑:“哪里来的馄饨?”
“你姐姐给你放的吧,冰箱都是满的。”白清宵随口一回。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江稚鱼吃着吃着又犯困,迷迷糊糊跑上去洗完澡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把一堆烂摊子丢给白清宵收拾。
凌晨四点,窗帘紧闭,屋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凝滞的空气里飘着细细的呼吸声,时不时伴有翻身的摩擦响。
鉴于今天见小少爷实在是累得精神不振,白清宵没再半夜偷溜进去吃豆腐,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意识渐渐朦胧,即将沉入梦乡。
蓦然,他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偷偷摸摸钻了进来,然后很坏心眼地挠了挠。
白清宵:“!!!”
一睁眼,视线还没聚焦,江稚鱼就像个小弹簧一样弹了过来,手轻轻捏了捏白清宵的手,笑得眼睛弯弯的:“白清宵~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棕黄的发丝垂在侧颊,黑漆漆的眼眸笑若星辰,线条优美的唇瓣张张合合,嗓音甜腻:“对不对~”
但一听就没好事。
白清宵冲他笑了笑,困倦的眼睛半阖,睫毛被生理性眼泪打湿了,浸着水光,语气慵懒:“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江稚鱼也没想演,摩挲着手指下白清宵的虎口,无辜地睁大眼睛说:“我今天睡太多了,睡一半又醒了。突然想起来余乐果之前说过,海波门的日出很漂亮,趁着机会你陪我去呗?”
果然是求人办事才会对他笑这么甜,白清宵深深吸了口气,反手握住小少爷纤细的手腕,“那你怎么不叫他陪你去,反正是他跟你提的。”
江稚鱼不明白两者有什么联系,“哎呀你都和我住一起了,你就和我去呢,这也是我们合作的一部分!”
哼哼,他都拿出合作来压他了,总该同意了吧!
忽然脸颊被捏了捏,抬眼便对上白清宵温柔成一滩水的眼睛,不禁心间一抖,他说:“好,等我换个衣服就去。”
江稚鱼愣了一秒,听见自己说好,再反应过来已经蹲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白清宵的眼神,怪怪的。
眼睛飞快眨动,抚上被白清宵握过的手腕,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
一团毛绒绒的不明物体忽然圈上自己的脖颈,江稚鱼下意识惊呼,猛回头对上了白清宵惊讶的眼神,后者挑眉笑问:“这么容易被吓到?”
江稚鱼整理好围巾,没好气瞪他:“谁让你神出鬼没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白清宵佯装无辜:“是你自己想事情太认真了吧,客厅又没有铺地毯。”
“你!”胆敢跟他顶嘴!
“好了好了,我打的车就快到了,我们走吧。”白清宵见好就收,推着气哄哄的小少爷往别墅区外走。
到达海波门时已是五点出头,冷风阵阵,吹得江稚鱼一激灵,嘀嘀咕咕道:“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
从白清宵的角度看去,江稚鱼睫毛被风卷得颤动,漆黑的眼珠呈现一种玻璃般的剔透,嘴唇不满地撅起,不由笑着摸上了小少爷的脑袋,说:“想来看日出的人一向来得早,这里一般三四点就已经坐不少人了。”
江稚鱼斜他:“你和谁来过?”
旁边的男人身形一滞,随后啊了一声:“没谁,我之前——之前来给朋友送过东西。”好险,差点说漏嘴,大早上跑外卖的事可不能说出来。
“是吗,”语气轻飘飘的,“什么朋友那么重要,凌晨你也来。”
说出来江稚鱼自己都觉得不妥,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心情和深蓝的天一般沉闷。
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这么对白清宵无理取闹的人呢,原来还有人比他更为非作歹。
那个朋友真坏!凌晨还把朋友叫醒送东西!
真是的,江稚鱼心想。
这种奇怪的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过来吧。”温和的声音被冷风裹挟,显出些微模糊。蓝调时刻将至,边缘晕染着不明显的白金,白清宵的笑容在昏蓝的天光下有些朦胧。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清宵已经蹲守到了一个空位。怕小少爷反应太慢被别人抢先,率先坐下,接着回头向正在发呆的小棕毛伸出手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