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清宵默默走过来靠在桌沿上,看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嘴巴浮现很淡的笑容。
几分钟后,最后一幅画大功告成,一大一小举起手击了个掌,小满笑得咯咯的:“终于画完啦!“接着又小小声凑到江稚鱼耳边说了什么。
旋即,江稚鱼瞥了白清宵一眼,点点头。
白清宵挑了挑眉,刚要张嘴问这俩又在打什么小九九,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
“叩叩。”
“李老师!”小满叫道。
李老师笑着牵起奔过来的小满,对江稚鱼、白清宵颔了颔首说:“不好意思,孩子们要去吃午饭了,你们可以等小满吃完再玩,或者先行离开都可以。”
江稚鱼颔首回礼,摆摆手说:“我们就先走了吧,小满,我们下次见。”
小满抱住李老师的腿,探出小脑袋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地说:“好~”
“走吧。”江稚鱼拿起刚刚的最后一幅画,拉着白清宵离开了福利院。
等车时,白清宵侧低下头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你的计划是陪小满玩一天,你们就画了几幅画?”
江稚鱼瞟他,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把拿在手里的画一把拍到白清宵胸膛上,说:“本来只是来兑现一下第一次见面时的诺言,说好了要再来,顺便送个礼物而已,小孩子还是和小孩子玩去吧。喏,这是小满画给你的。”
白清宵接住画一看,眼睛微睁,有些犹疑:“这是画的……我们仨?”
净白的纸上,画着草地蓝天,和手牵手的三个人,最小的在中间,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哇塞好聪明,”江稚鱼笑着顶他一下,“看来还是我教得好,一眼就让你看出来了。”
“小满说,哎呀清宵哥哥看起来不开心我们让清宵哥哥开心一下吧。”
收了夹子音,江稚鱼朝他眨了眨眼说:“看我们小满多体贴一孩子,清宵哥哥还在不开心吗。”
白清宵失笑,内心深处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充着,自接到那个电话起的阴霾也慢慢散去,转而变成更酸胀的惆怅。
“没有了,现在才刚刚中午,我们要直接回去,还是你想再去哪里逛逛吗。”白清宵转移了话题。
这人怎么主动提要出去玩了,江稚鱼歪头看他,“不是说高强度外出让你我都累得半死,不想出去了吗,难道你有想去的地方?”
肯定是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随即江稚鱼很大方地一扬下巴说:“这次我舍命陪清宵,说吧,你想去哪。”
“……”其实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现在被迫硬着头皮接上,“好久没喝咖啡了,刚刚过来看见有个咖啡店,一起去吗?”
“行啊。”江稚鱼把画收起来塞进白清宵的背包里,拉好拉链拍了拍,歪着脑袋冲他露出了小虎牙,“走吧。”
福利院所处街道的街道口拐角有家小咖啡店,也不知道白清宵怎么给看着的。
刚坐下没多久,白清宵急匆匆接了个电话又跑出去了,江稚鱼望着玻璃窗外不断焦躁踱步的背影,不禁心生疑窦,今天的白清宵真的很不对劲。
是从刚进福利院那会儿开始的。
江稚鱼眉心紧锁,那通电话真是什么朋友打来的吗,那这第二通呢,是谁打来的,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冥思苦想之际,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稚鱼?”
江稚鱼猛地扭头,迎面是一张熟悉而生疏的脸,刹那间恍若隔世,嘴唇无意识翕动:
“贺知春?”
贺知春空出手推推鼻梁上的镜框,微睁着眼,看清这张脸的一瞬间也有些恍惚。
圆润的脸泛着暖气熏出的粉,浑圆的狗狗眼睁大,颇有些慌乱的意味,棕黄的发丝柔软地搭在衣领,嘴唇张合几下,诧异开口:“你怎么在这?”
贺知春闻言放下手里的托盘,把两杯咖啡端出,耸了耸肩示意:“我来兼职打工,你呢,白清宵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奇了怪了,按这小子的尿性应该黏着江稚鱼不放的才对啊。
江稚鱼向窗外努努嘴,示意他看过去,贺知春了然,正准备道别去给下一位客人送餐,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贺知春!”
贺知春讶然望过去:“怎么了?”
江稚鱼手指蜷起,心开始不老实扑通扑通,嘴唇嗫喏几下:“我想问你件事,能不能——”
“贺知春?你怎么在这。”
被打断的两个人齐齐看过去。
白清宵面色不善,徐步走过坐在了江稚鱼的身边,手臂一横搭在江稚鱼的椅背上。
见状,贺知春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来打工啊……我身上的工服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
说完摇摇头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贺知春离去的背影,江稚鱼一声“哎”没哎出去,只好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转而没好气地看白清宵:“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白清宵也没好气:“怎么,打扰你和他叙旧了?”
哇没脸没皮的,江稚鱼一个肘击威吓他,要的就是反客为主,“我还没说你呢,你是不就知道贺知春在这,你才要来的,噢我就说嘛——”
江稚鱼作恍然大悟状,恶狠狠皱了皱鼻子怼过去说:“怪不得你今天主动说要在外面逛逛。”
“你居心不良!”
此番言论一出,白清宵更是不大乐意了:“你这是胡乱猜测,我要是知道他在这,刚刚才不会问他。”
“不许顶嘴!”江稚鱼气呼呼瞪他。
白清宵顿时收了神威,鹌鹑似的垂下脑袋,可怜巴巴的:“就知道凶我。”
“我!”江稚鱼瞪大眼睛,我了半天也没下文,端起加糖加奶的咖啡咕咚咕咚,赌气似的。
白清宵偷偷打眼瞧他,做贼似的凑过去,用气音问:“你——”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贺知春。”
白清宵话还没出口,江稚鱼就扔了个瞬发雷过来,随后便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启唇逼问:“贺知春喜欢你——你这个类型我知道,我是一时兴起跟你打的赌约你也知道,那你呢,你当初是为什么答应我的赌约呢?”
“是好玩吗,还是说……”
“你喜欢他,只是想借我耍一把威风。”
这几日的一些事早已让江稚鱼心烦意乱,只是没有掀起涟漪的那道风,便先按下,可现在——
这道风来了。
“你在外边好好打着电话,我才刚和他没说几句你就冲进来,是怕我贼心不死跟他说些什么吗?”
咖啡店门挂上的风铃叮铃吹动,周遭不时响起清脆的敲键盘声,缕缕咖啡香随着店员的走动四溢。
白清宵望着江稚鱼严肃的面孔,一时哑然,没说出话来。
他现在脑海里有千万句话如万马奔腾,但没有一匹马闯出来,唯有一句话久久盘旋不去。
——他究竟是怎么理解到这个方向的?
自己要是喜欢的是贺知春那货,为什么不干脆跑到贺家睡算了,为什么不干脆搂着贺知春睡算了?
白清宵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气话说出来,想反驳却又被问得太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组织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难道现在要坦白吗?
不,白清宵望着江稚鱼浮着薄薄一层水汽的眼睛,否定了这个办法。
见白清宵这么久都没憋出一句话,江稚鱼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又问:“说话啊倒是,喜不喜欢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吗?”
“不喜欢。”白清宵觉得不能再拖了,再拖江稚鱼真要一甩手就走。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的赌约。”江稚鱼依依不饶。
“我……”白清宵又失语了,脑袋里正思维风暴。
快说啊死嘴,快编出一个理由来!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个问题?”
情急之下,白清宵脱口而出,选择了把问题丢回去。
但是……效果好像不太好。
白清宵望着江稚鱼骤然冷下来的表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想大事不妙。
“问我是吧。”我也不知道。
江稚鱼完全强撑着冷脸,实则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在意这个问题。
这个在两个人之间其实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像是有一团棉花塞在了血管里,不断吸食每一滴血液,逐渐膨胀,整个胸腔都像是快要爆开。
不高兴。
江稚鱼垂下眸想。
噌地一下,江稚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豪迈地一放,居高临下望着错愕的白清宵,说:
“不回答就算了,我先走了。你晚点回,不许跟着我。”
下达完命令后,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咖啡店的风铃叮铃一响。
门关上了。
风铃还在不断摇晃,白清宵维持着望向门外的姿势,久久未动,直到贺知春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