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的语气中,轻轻加重了单独二字。
雪茶不解其意,只回头看着林清如的意见。
“公子若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可。”林清如亦不知他意欲何为,想起前日里在花间楼中单独相处时他所说的话,即使知他目的不纯,眼下也只觉尴尬。于是只冷着脸回绝于他。
容朔扬眉,“姑娘确定吗?”
林清如沉默点头。
容朔低低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说了,我心悦于林姑娘。”
两道比方才更为震惊的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
沈知乐感叹道:“原来是这种交情啊。难怪世子要跟着。”
雪茶结巴得比刚刚更厉害了,“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光天化日之下,林清如不想他会如此不顾颜面。
她以手扶额,深吸了一口气,“雪茶,你先去他马车吧……”她顿了顿,“沈知乐也是。”
等及沈知乐下马车之时,容朔似乎这才发现马车上还多了一人。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知乐清秀绯红的面颊,“这位是?”
被问到的沈知乐只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见过世子。在下是京城仵作,沈知乐。”
“哦。”容朔拖长了尾音,微眯着眼睛,“林大人能带着你一起前去苏阳,想来一定很信任你。”
不知是否错觉,沈知乐总觉得他这话能咂摸出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于是他只能再次拱手说道:“承蒙大人不弃罢了。”
这话一出,他甚至觉得世子嘴角的笑容都有了些阴恻恻的味道。
回想自己刚才礼数周全,应该没说错什么吧。沈知乐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缩着脖子跟在雪茶后面,上了另一辆马车。
“我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他一脸心虚地看着雪茶。
雪茶神色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方才不是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吗?眼下怎么倒怂了?”
沈知乐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来,“世子虽然笑眯眯的,可你有没有觉得,他总是皮笑肉不笑的。”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怕什么?”雪茶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只是鄙夷地看着沈知乐一眼,嗤道:“胆小鬼。”
“非也非也。”沈知乐并不在意,“这是谨慎。”
这边的林清如只看着容朔轻笑着踏上马车。两个人的马车并不十分拥挤逼仄,反而比刚刚三个人挤在一起要好很多。只是林清如觉得气氛凝固,十分尴尬。
容朔为了掩盖真正目的,以这种放浪之由打发她,她实在做不到熟视无睹。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朝着苏阳的方向而去。她皱着眉头看他,“容公子究竟有何事?”
后者只是弯眼一笑,“我说了,陪姑娘去苏阳。”
“花间楼来往繁忙,容公子也能轻易撇下?”
“为了姑娘,自然可以。”
“呵。”林清如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公子一定又有目的吧。”
她直视着容朔轻笑双眸,沉声说道:“我参与的每一次案件,都有你的出现。这一次也不例外。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容朔只是挑眉,回望于她的眼神,“看来姑娘不太信我啊。”
林清如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冷着脸看他,“非我不信你,而是你身上疑点太多。即使摆明了身份,也未能解得一二。”
“真是可惜了。”容朔故作伤神地抚额,“帮了姑娘那么多次,却还是不信我。”
“也许你只是在帮你自己。”林清如的眸色逐渐沉静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神,“但不管什么缘由,我只多谢你的线索。”
她突然而来的坦率与诚恳让容朔微微一怔,随即笑弯了狐狸一样的眼眸,
“林姑娘,你还真是可爱。”
他语气微微一顿,
“如此,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70章 高门旧事
林清如很好奇容朔会说些什么, 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容朔却歪头看她,轻轻一笑,“姑娘想听靖玉侯夫人的故事吗?”
林清如自然是想知道的。事涉世家秘辛, 林清如也曾因此试探于他,只是容朔一直不曾告知。
毕竟靖玉侯夫人的死因跟父亲之死一模一样,若是能得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或许有迹可循。
在真正得知容朔的身份之后, 她反倒不好开口相问。靖玉侯夫人是他的母亲, 贸然揭开陈年旧疤, 着实有些冒犯。
只是她没有想到,容朔会自己开口。
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林姑娘知道的,现在的靖玉侯夫人, 是续弦。”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 容朔说的,是另一位靖玉侯夫人,当今靖玉侯的续弦。这并非是她真正的想要。但容朔骤然提起,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位侯夫人来头也不小, 当今老相爷的亲女儿,贵妃的亲妹妹。”
林清如眉心露出轻微的褶皱。当日试探容朔, 她便已得知此事。只是当时的疑惑现在亦在, 老相爷洛升泰, 唯有一独女, 便是当今的贵妃, 洛宛白。
更何况, 若真是相爷之女, 什么样的好亲事寻不到?岂会甘做续弦?
容朔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只是低低一笑,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她原是不被相府承认的外室之女。这是她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姻亲。
虽然这门亲事,比起她的姐姐厚享宫廷富贵,算不上最好。只是……”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一摇一晃间,容朔的声音如同山泉缓缓流淌。
“当年的靖玉侯府乃朝中新贵,一时间烈火烹油炙手可热。街头巷尾都传,洛氏一族连外室之女也可高嫁侯爵,自然更是风头无两。”
数十年前的世家格局,林清如那时不过总角,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眼下的靖玉侯府,并不似容朔口中的那般煊赫一时。
而老相爷近年来已过花甲之年,许是精力不济,似乎也不怎么管事了。
他的言语间涉及到这些高门宅院的秘密,林清如心下生出震惊之意。只是她有些不明白,
“若是不被承认的外室之女,相爷何苦为她费心筹谋,令其嫁入侯府?”
容朔嘴角轻勾,眼中尽是冰冷的笑意,低声喃喃,“或许,他并不是为了她呢?”
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深意,林清如并未真正听得明白。不是为了她,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她说着自己的疑惑,“若真是对她如此用心,为何不早早接回相府承认身份,直等她出嫁时才行此举,反而引人非议?”
“因为……”容朔冷冷一笑,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只缓缓说道:“当年相爷夫人去了。”
林清如脸上露出震惊之意,“你的意思是,老相爷是等到相爷夫人去世后,才将她认祖归宗?”
容朔嗤了一声,“位极人臣的相爷,十分惧内,从不曾沾花惹草,也不敢纳小娶妾。
也是,若无相爷夫人,当年区区一个探花郎,怎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怎敢得罪了她?”
见他将相爷这样贬得一文不值,林清如疑惑地看着他,“相爷夫人是……”
“当今皇上的亲姐姐,曾经的玉璟长公主。”
怪不得。林清如倒吸一口凉气,高门煊赫之中,竟也藏着这样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容朔语气更加冰冷,“她嫁进侯府那一年,距离元配夫人之死还不满一年。”
他的轮廓在马车内的暗影中形成一个锋利的弧度,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晃,闪动着晦暗的光。
林清如不知该如何开口,或是安慰,或是疑问。
尚及年少的他是否亲眼目睹过母亲那般诡异而凄惨的死状?又会以怎样的想法面对这位父亲新娶的续弦?毕竟她的母亲新丧不过一年,便有新的女子来代替他的母亲。
林清如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对于母亲来说,他无疑是深情的。母亲病逝多年,父亲身为朝廷新贵,即使劝娶之人如同过江之鲫,他也始终不曾另娶。
和他为官的准则一样,固执而专一,一旦认准,便再难改变。
即使母亲早已病逝,她似乎也始终不曾消散于这世间。她们都有在好好地怀念她。
那么容朔的母亲呢?容朔也会想她吗?这位曾经的侯府的元配夫人,似乎和那尘封的卷宗一样,在看不见的角落中,逐渐被蒙上尘埃。
林清如很想问一问,关于当年她死状的更多细节,关于她的真正死因。
就如同被重启的卷宗,再次翻开当年旧事。
她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容朔,如玉容颜在马车内的光影中若隐若现,他嘴角始终勾着浅浅的弧度,可林清如却觉得,他并未真正在笑。
空气在这样安静地氛围下变得滞涩,林清如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容朔却突然看着她一笑,“那日她说要教我练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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