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阳三大家族,分别是汤家、赵家、曲家。
汤家善刺绣纹样。汤家产出的绣品精妙绝伦,乃是皇宫贡品,天下闻名。就连娘娘公主们,也爱不释手。
赵家善养蚕缫丝。赵家特有的蚕种十分奇特,吐出的丝线比其他蚕丝更轻更细,却光泽熠熠。
曲家善织染制绢。曲家丝绢色彩纷复,花染的渐变的,湖水的天空的,就没有他家匠人染不出的颜色。
这三家在苏阳相辅相成,又互为犄角,这偌大的苏阳县城,几乎都是这三位土财主的半壁江山。
即使说他们手中掌握着天下丝绸生意的命脉,也是不为过的。”
另外一人听他这样介绍,只认可地点点头,“别说是县太爷,就是太守大人,也要给他们三家几分薄面的。”
林清如不想一个小小的苏阳县城,里面竟有这么多门道。于是开口问道:“方才听你们说什么鬼啊神啊的。这汤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相互对视一眼,露出讳莫如深的深情,“嗐,这也是一桩奇事。前后闹了总有一个月了。”
“汤小姐名汤仪官,是汤二爷的小女。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家小家,自然是生性蛮横跋扈,从未把什么放在眼里过的。只怕这唯一不顺遂的,便是她的婚事了。”
“哦?”林清如发出一声低低的疑问。
“汤小姐姻亲也算不错,定的是赵五爷家的大公子。只可惜眼看着汤小姐就要嫁进门了,结果赵家公子早逝,守了个望门寡。结果这还没几年呢,汤小姐自己也没了。”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这汤小姐,死得着实奇怪。”
说话之人语气一顿,“我听她家的丫鬟仆妇说,汤小姐死的那晚,不少下人都在府中见过一个女鬼。”
“是僵尸!”旁边的人大着舌头纠正他。
“你别管是什么!总之不一般!”那人声音压得低沉,脸上煞有介事,“汤小姐到现在也没下葬,你可知为何。”
林清如想起他们刚刚说的话,脸上犹疑不定,“手?”
“对!”见她猜对了,那人激动地猛一拍桌子,周遭之人纷纷侧目。
他对着众人讪讪一笑。又对着林清如一行人接着故弄玄虚地说道:
“听说汤小姐那双纤纤玉手,被人齐根切去,至今不知所踪。”
林清如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已然听出来不对劲。若是普通谋财害命,为何会行切手之举?实在古怪。
说话之人醉意上涌,并非察觉林清如的表情,接着说道:“汤家请来的阴阳先生说了,汤小姐本就死于恶鬼作祟,若再尸身不全,便更是会化成厉鬼作恶,家宅不宁。
可汤小姐的手偏就像人间蒸发般,不翼而飞了!你说怪不怪!大家都传,汤小姐指如柔荑,绣工了得。厉鬼心生嫉妒,这才带走了她的双手。”
雪茶面露震惊之色,“所以汤小姐这才一直迟迟不曾下葬?”
酒客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一。其二么,这汤小姐本与赵公子有婚约。两家人就如何下葬一事,也有些争执。”
“争执?”林清如不解,“这是为何?”
“嗐!这三家面上虽说互为命脉,只是这生意场上的事情,私底下到底也有些龃龉。
汤小姐与赵家有婚约,眼下人死了,赵家便说汤小姐本就是赵家的媳妇,与赵公子葬在一起,也好圆了这桩婚事,相互做个伴。
可汤家说什么也不肯。只说汤小姐未曾出嫁,算不得赵家人,不愿将汤小姐的尸身与赵公子葬在一起。
这一来二去的,汤小姐到现在都还停灵未葬呢。”
沈知乐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还未下葬,岂不是人都烂在棺材里面了?”
他略带紧张的神色看向林清如,不会这也要开棺验尸吧。
后者笃定的眼神,让他顿时面如死灰。
赶鸭子上架当仵作才个把月,见到的尸体已经比他这辈子都见得多了。
雪茶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憋笑说道:“你在马车上看了那么多书,也该给大人露一手了。不然大人可该怎么提携你啊。”
沈知乐脸上露出悻悻的神色来,只瞪了她一眼。
林清如抿了抿唇,接着问道:“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停灵不葬,岂不是惹得人心惶惶?”
“可不是!”那酒客眼睛一瞪,“一开始汤小姐的棺椁还停在衙门义庄。本来仵作说要剖体验尸,谁知仵作还没开始呢,汤家人这边还没动静,赵家人便呼天抢地的不许验尸。”
“这是为何?”沈知乐有些不明白。一个月来尸体只怕早已腐坏,许多证据也难以周全。如果先有验尸记录,或许可以弥补。
说话之人夹了夹眼睛,神色微妙,“赵家认定了汤小姐是他们未过门的媳妇,怎肯让旁人动了他们的新媳妇。”
“嘿!这就奇了!”雪茶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来,“人家汤家都还未曾发话呢,哪有他赵家说话的地方!”
“正是这个道理!汤家当场便和赵家发生了不小的冲突。赵家霸道,还想当场抢了汤小姐的尸身去和赵公子下葬!
汤家人哪里肯,当即便把汤小姐带回了汤家,停灵于别院。”
沈知乐一听,忙急急问道,“那之后可有再验尸?”
“这便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了。”他们耸耸肩,又似是好言劝道:
“眼下汤赵两家皆是风声鹤唳,你们要是做生意,可得小心些。”
“多谢几位大哥告知了。”
那几个酒客谈天侃地又絮絮叨叨说了大半晌,言语之间不过是说那汤小姐死因多么玄乎,死状多么诡异。
一番唾沫横飞之后,这才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离去。
容朔挑眉看着林清如,“林大人,可听出什么来了?”
林清如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林大人几字,带着他一贯的轻佻与玩味,轻笑肆意。
林清如抿着唇,“你们相信世界上有厉鬼害人么?”
还没有人回答,一旁的沈知乐早已磕头如捣蒜,眼神十分认真,“我……我真信。”
雪茶看着他这般模样,只嗤了一声,“难怪胆子这么小。”
容朔轻轻勾唇,“借鬼神之名,行常人之所不行。”
“我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他的话让林清如难得地表示认同,林清如看了他一眼,
“说什么厉鬼作恶,不过是难辨人心。”
第72章 汤家怪象
客栈沉寂的一夜, 在清晨似有若无的幽幽啼哭之声中被打破。天刚蒙蒙亮,那声音似晨光熹微,带着令人听不真切的迷蒙之意。
林清如轻推开窗, 却并未在窗下看到何人。女子的哭泣声音似从远处飘来,在这绀青的晨色好似呜咽女鬼。
她远远的探了一眼,在清晨的缭绕雾气中, 隐约看到一个飘然身影由远及近。
街中寂寂, 空无一人, 雾气弥漫, 人影恍惚,无端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雪茶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听着那呜咽之声越来越近, 不由得也生出紧张之色来,她捏住林清如的衣角,
“大人,那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厉鬼吧……”
林清如握住她的手, 用轻笑调侃缓解她紧张的心绪,“昨儿个还见你笑沈知乐, 今日怎么自己也害怕起来了?”
雪茶喉间滚动, “这哭声……多少有点瘆人了。”
等及那声音越来越近, 林清如这才在窗下看清那人身影, 原来是昨日那个可怜的老妪。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清如凝视的视线, 她抬头相望。目光相接, 那双浑浊老眼带着似是痴傻的麻木与哀伤, 写满了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只匆匆一眼, 她便又如幽魂一般往前行去, 一边哀哀地哭着,“儿啊……”
“原来是她。”雪茶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
林清如只凝望着她游荡的身影,如萦绕的雾气,久久不曾弥散。
直到阳光将雾气驱散,街上行人逐渐热闹,那佝偻的老妪淹没于人群之中。
林清如几人行至街尾的县衙门口。
苏阳富庶,就连衙门气派也可窥见一二。鎏金红木的牌匾下是铜钉狮兽的大门,门口的镇府石狮怒目向人,好不威风气派。
门口守着的衙役见林清如往里硬闯的模样,斥道:“什么人!胆敢擅闯衙门!可有诉状?可有状师?”
林清如以腰牌而对,声音清亮,“大理寺少卿林清如,奉上之命,前来苏阳查案!”
衙役一听,在看及令牌之后相互对视一眼,忙变了脸色。其中一人点头哈腰说道:“原来是朝廷的大人来了。大人稍等,我们前去通传。”
须臾之后,衙门里有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两人,迈着匆忙的脚步行至县衙门口。
那二人乍一看仪态,略显得有些滑稽。一人肥头大耳体型圆硕,似乎是着急赶出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官帽都有些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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