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若跛脚大夫不是令宛淑,那么他身上恐怖而崎岖的伤疤,又难以说通了。
刚刚还觉得明晰的线索,此刻又如同被顽猫弄乱的丝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林清如皱着眉头,脑中已是思绪万千。难道还有什么她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吗?
然而一旁的秋姑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凌乱纷杂的思绪,“大人,昨晚就是八月十三了。”
她没由来的话让林清如突然一怔,“嗯?”
“是阿宛尾七的最后一天。”秋姑向她解释道:“我昨晚想起这个,突然就不想帮汤家瞒着了。所以我来找了大人。”
她凝视于林清如的眼眸,“大人,您听了阿宛的故事,还觉得凶手是谁,真的重要吗?就当是阿宛的冤魂前来追魂索命,让有罪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不好吗?”
她话中有为凶手开脱之意,林清如回望于她,话中并无半点责问,只是真诚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秋姑的回答也一样真诚,“但我知道,凶手一定是为了阿宛。她并没有什么错。”
林清如沉默。她似乎也难以找到理由反驳。
令家不是没有寻求过律法公道的。她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
只是她们认为的公道天理,却先抛弃了她们。
再没有其他办法了。林清如想,如果是自己,也找不出来更好的手法,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律法不能解决,她们动以私刑,有错吗?
林清如张了张嘴,只是声音缥缈如烟,“可是乔康年呢?他也很无辜。如果没有凶手,他或许不会死。”
“大人,你错了。”秋姑斩钉截铁地摇摇头,“让乔康年死的不是凶手。是潘辰茂。”
而在她将整件事情诉说清楚之后,林清如几乎就明白了为何赵南鸿会指认潘辰茂为凶手。
他在这三起连环杀人案中,太干净了。
既没有出事,也没有不利于他的证据。留在现场的证据互相指向三家,唯独少了个潘辰茂。
可潘辰茂,也是参与其中的。
然而还未等她想清楚其中关窍,却听得一声惊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沈知乐慌慌张张地闯进房间内,他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额角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等不及将气喘匀,便着急忙慌地说道:
“潘……潘大人……死在衙门了!”
第99章 衙门死尸
事发突然, 林清如近乎蹭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潘辰茂也死了?”
她方才还在想着潘辰茂为何并未被牵扯进这三起案件之中,结果这么快就传出了他的死讯?
闻言的秋姑倒不似她这般惊诧, 脸上露出大快人心的笑意,她咯咯的笑声十分畅快,“果然死了!死得好!死得妙啊!阿宛一家的在天之灵, 得以安息了!”
秋姑都认为他该死, 遑论是凶手。
林清如还记得, 秋姑说昨夜是令宛贞的尾七。又是一个有特殊含义的日子, 凶手再次行凶,让潘辰茂也成为了连环杀人案的一环。
如今看来潘辰茂并非是未曾牵扯其中,只是, 他是最后一个。
只是疑惑之处在于, 为何前几起案子的间隔跨度,都是以年为单位。而潘辰茂距离汤仪官之死,不过月余。
这么近的时间间隔,太不符合凶手作案的时间规律了。除非……
凶手面临了某种不得不提前作案时间的情况。
那么凶手呢!她立刻想起了那个满身疑点的跛脚大夫!她几乎已经成为了凶手的头号嫌疑犯。
结果潘辰茂这一死, 又再次出现了时间线上的疑点。那跛脚大夫前来探病之时,恰是子时左右。待她离去, 自己便悄悄让雪茶跟着她了。
她哪里来的作案时间?
莫不是潘辰茂死于子时之前?又或者说, 雪茶已经被她发现?
林清如立刻皱起眉头, “不好!雪茶不会是有危险吧!”
她露出焦急之意, 正欲出门。只是等她还未来得及安顿秋姑, 雪茶却是急色匆匆地回来了,
“什么危险?”
她三两部走上前去, 见雪茶完好无损, 这才略微放下些心来, “雪茶!你没事吧!”
“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她如此,雪茶脸上略有茫然之色。只是显然她也顾不上许多,忙开口说道:“大人可听说了?外头都传遍了!潘辰茂也……”
“听说了。”林清如点头打断她的话,“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昨夜你一直守着那大夫?”
雪茶点点头,“大人猜得没错!她果然是个女子!她在城郊一处小院住着。而且她院中摆满了药材药臼,屋内也都是医理书籍,应该很是精通的样子。”
虽然凶手特征能对上了,可是这时间……
“你昨夜可是一直守着她?”
雪茶打了个呵欠,眼眶因干涩的酸胀而挤出几滴泪来,“我在屋顶上蹲了大半宿,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呢。”
“那她可是一直呆在屋内院中?可有什么异样?”
雪茶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见有什么异样。她整理好药箱就上床歇着了。且是仰面躺着,整张脸枕在枕头上,连翻身也很少。
如果这样,跛脚大夫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只见雪茶咂摸了半晌,又说道:“不过她脸上的疤痕有些厉害。不光是眼睛边上,几乎半张脸都是那样扭曲的疤痕。看起来像是被烫伤或者烧伤的痕迹。”
雪茶她脸上有明显的犹疑之色,“大人,你说,当年令家那场大火,会不会有人没死……”
她的猜测,亦是林清如心中的猜测。
最大的可能,那就是令宛淑。只是,义庄里整整齐齐的五具尸体,又从何解释?
林清如凝眸看向秋姑,“你认识她吗?那个跛脚的女医?”
秋姑只是垂下眼眸,“大人,我不认识。”
林清如也顾不上询问许多,“雪茶,你留在客栈中照顾世子安顿秋姑。沈知乐跟我走!”
具体情况,还得看过了潘辰茂的尸身再做打算。
甫一下楼,小二见她脚步匆匆,踩在楼梯之上发出咚咚之声,一时间眼神躲闪,不敢对她对视分毫。
苏阳实在是不太平。
昨夜莫名其妙冒出来个世子被人刺杀,还无人愿救。今天早上又听闻知县身死衙门,也是物议如沸。这不是他一个小小客栈能招惹得起的。
只做不知吧。
客栈离县衙不过街头街尾,几步路的距离。今日的街巷全然不似往日那般热闹非凡,冷冷清清,连人影也甚少见到。
整条街上每三五步路便守着一两个捕快,神情严肃警觉,怒目而视。
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整个衙门并算不得太大,前院是升堂审问所用,后院便是给知县官员小憩休息时所用。
林清如刚一踏进衙门前院,一股浓烈的焦腐气息扑面而来。前院的牌匾、桌案、梁柱几乎都成焦黑之状,预示着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火灾。
而那焦黑之中又充满了湿淋淋的水迹,滴答不休,为枯萎的空气中平添几分潮湿的腐败之气。
沈知乐几乎是立刻便闻出了,“大人,也有石漆的味道。”
而尹川穹前来迎接之时已是面如金纸,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本就干瘦,这副模样就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林清如见了他这幅恹恹的样子,不由得拧着眉心,“昨夜火起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约莫是子时……”
尹川穹中气不足的回话让跛脚大夫的不在场证明更加完整。
也是同样的大火,也是同样的手法。但子时,跛脚大夫尚且还在客栈之中。
这是否能说明,她并非凶手?
“潘辰茂的尸身在哪儿?”
“回……回大人的话,在后院……”尹川穹磕磕巴巴地说道。
刚一踏入后院门口,便有浓重的血腥之气挥之不去。林清如立刻联想到前三起案件中,汤曲赵三人分别都有丢失的器官。
这样浓烈的血腥味……
对令宛贞行过不轨之事的赵曲二人,丢失的是下.体,而对令宛贞行剜眼之刑的汤仪官,丢失的是双手。
那么,对令宛贞冤屈视而不见敷衍塞责的潘辰茂,会丢失什么器官?
她不由得沉声问尹川穹,“潘辰茂是不是也被割下了什么器官?”
尹川穹枯瘦的脸上有蜡黄而苍白的颜色,他似乎欲言又止,“大人……要不,您自己进去看看吧……”
衙门后院是几厢环抱的简单格局,正中间的房屋便是知县小憩之所。余者矮小厢房数间,有知县厢房,有捕快居所,一目了然。
通常来说,知县有自己府邸,并不常在衙门休息,这后院一般只做应急之用。潘辰茂为何会突然死在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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