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林清如看着容朔的面颊,“掮客也是?”
容朔并未否认,“当年的兵部尚书何佑惇,是我母亲曾经的部下。他发现当年母亲之死有异,暗中与我联系。”
所以,这便是卷宗中,何佑惇常去花间楼喝酒宴饮的缘由?
“何佑惇在军中暗中调查军令去向,大概是被洛家发现了。”容朔指尖似乎有捏得发白的痕迹,“以贪污为由问罪于他,牵扯朝中上下。”
容朔语气一顿,“当年这件事,交由洛相全权负责,唯一的变数,便是当年的大理寺卿林望竹。他跟你一样执拗而正直。”
“所以,我父亲可能是调查出了真相?这才被灭口而亡?”
容朔对上她的眼眸,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何佑惇之案不仅让母亲之死再次隐没于尘埃之中,更是让三皇子势力,大受打击。”
林清如瞬间猜到他话中之意,“所以何佑惇案牵扯的朝野上下,尽是三皇子门下之人?”
容朔只说,“这是一次权力的重新洗牌。”
第119章 朝生暮死
“你可知道, 吏部尚书秦学,刚好是洛相曾经的学生。那些空缺之位的填补,便尽数给了六皇子势力。”
官场的盘根错节向来如此, 或是提携之恩,或是襄助之由,总之, 在人情往来之间, 便能默契而轻易地完成利益交换。
“我有些不明白。”林清如开口打断他, “既然秦学是六皇子的人, 为什么会信任你做其中掮客,参与近他们卖官鬻爵之事中?”
“一来,他们需要一双白手套, 而我的身份, 刚好可以作为买官卖官的中间人。二来,我作为掮客,亦深涉其中,无法独善其身。”容朔嗤地轻笑, “说到底,他们不过觉得我是落魄侯府的小小世子, 难以构成威胁罢了。”
他的话中有复杂而浅淡的自嘲之意, “你见过哪家的世家公子, 会行商贾之事, 委身以作掮客?”
难怪他会那样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 他亦是个破落户。
容朔想起那些轻蔑的目光, 那些在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然后相互之间的眼神传递, 露出不言而喻的会心微笑。
六皇子与洛家, 视他如蝼蚁。还以为是自己善心大发,从手指缝中流出一点点权力,便让他趋之若鹜,赖以生存。大概这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极大地满足了他们膨胀的欲望。
他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成功的。
林清如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周旋其中。他亦可以回侯府做他的富贵世子。
而容朔只是轻笑着看她,反问道:“你会继续做林家小姐吗?”
“嗯?”林清如疑惑看他,“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那样的生活,不过是富贵草包。如蜉蝣浑噩,朝生暮死,不知所以。是你想要的吗?”
方才进门时被容朔执在手中的账本缓缓摊开在林清如面前,他说,“这是我入局的方式。”
林清如这才发现账本上竟是涉及秦学与诸多官员往来的证据。从苏鹤毅到司徒南,再到前日里的陈礼,无一不明。
他是在以身入局。
“许多事情,我是不能做的。”容朔轻声说道:“在他们眼中,我只能拥有这一个身份。”
林清如瞬间明了,“所以你找上了我。让我去做那些你不能做的事。扳倒苏鹤毅或司徒南,完成新一轮的洗牌。”
容朔不再否认,“如果当时顺利的话,拐卖案就该有结果的。只可惜……”
林清如知道他可惜什么,孙荣的死来得猝不及防,并未曾牵扯出幕后真凶。
他轻笑着摇摇头,“其实也不算可惜,毕竟再次出现了那样的手法。”
想通了其中关窍,大概是是他们慌张之下,求助于六皇子所为。
“难怪。”林清如凝眸看着他,“我怎说那般巧合?破庙追查人贩,画舫捉拿孙荣。你始终走在我前面。”
容朔不可置否。
“你隐瞒身手也是这个原因?”原来一切都是这样有迹可循,林清如目光炯炯,“是为了韬光养晦?”
窗外有风轻轻拂过,扬起柳枝轻轻摇曳晃动。日光的阴影投射在明窗之上,好似跟随那柳枝摇晃闪烁。忽明忽暗间,映照得容朔脸上的浅笑晦暗不明,
“林姑娘,你知道的。我应该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语气中强调着“应该”二字。
一个无足轻重的,掀不起风浪的小角色。至少在六皇子的眼中,他应该如是。
从前疑心了那么久他的目的,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既然想藏在我身后做看不见的影子,那为什么还要跟我前去苏阳。”林清如抿了抿嘴,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
为什么还要出手,帮她挡上那一刀。
“你接连两次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会盯上你。”容朔眸色漆黑,“司徒南与苏鹤毅,并不是那利益链条的末端。”
“还有人?”林清如下意识脱口而出,“六皇子?他已是天皇贵胄,何苦还这般贪心不足?”
“天皇贵胄又如何?谁会嫌钱多呢?”容朔嗤笑,“更何况,六皇子背后,还有一个洛家。”
原不过是欲壑难填。
见林清如陷入沉思,他眼眸轻弯,颊边绽放出浅淡的笑意。这笑容在林清如眼中莫名觉得明艳,她心头突得一跳,便见容朔眼眸微眯,轻笑说道:
“林姑娘,那并非假话。”
林清如闻言眼皮兀的惊跳,她隐约猜到容朔说的是哪句话。不知为何,当下心头有突兀的异样情绪漫涌而过。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不敢对视容朔的眼睛,那双桃花眼眸,在此刻漂亮得灼人。
她眼睛轻飘地乱转,含糊不清地说道:“什……什么?”
明显的回避让容朔眼中光华似有一瞬的黯淡,他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三皇子与六皇子互为犄角。自孙荣死后,三皇子便在京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我想,他们在京中,是不太好动手的。”
他话锋转变得太快,以至于林清如刻意忽略掉心中那莫名却又一闪而过的失落。她没有那丝古怪,只是揣摩着容朔话中之意,
“你的意思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苏阳动手?”
林清如皱了皱眉头,“苏阳之案!本就是特意为我留在此处的?”
她话中虽是疑问,但心下已然笃定。当日司徒南在朝中骤然提起此事,她还以为他是为了不让权柄下移。原来一切,竟都是有迹可循。
只待她前往苏阳,这柄短刃便可轻易要了她的性命。若不是容朔……
林清如脑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容朔,“那你岂非已经暴露?”
六皇子那日那般言及玉昭关,已然带了挑拨之意。分明就是了然容朔与三皇子的关系,更是深知她与容朔关系密切!
“你与我前去与玉昭关相隔极近的苏阳,又出手替我挡下这一刀。六皇子岂会不知?他难道不会怀疑什么吗?”林清如皱着眉头看他。
容朔再次扬起轻慢的笑意,带着玩世不恭,“那便暴露罢。”
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林清如觉得有些气郁,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容朔见她这般,笑得眉眼弯弯,
“林姑娘不用担心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暴不暴露,其实都不重要了。”
这话让林清如莫名一怔。
担心他?她眉心微敛,下意识想否认。只是张了张嘴,否认的话终究还是未曾说出口。
她心中仍有不解,“你既然已经暴露,那为何秦学还会找上你?”
“不是秦学找上了我,而是陈礼。”容朔看着她的眼眸中颇有兴味,“我说过,林姑娘,大概整个朝中只有以为我这花间楼,是单纯喝酒宴饮之地。”
林清如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向来不喜官场之中所谓的人情往来,自然不知这其中关窍。
“司徒南的死让他们急需有人占住大理寺卿的位置。”容朔轻轻一哂,“大概是觉得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影响不到他们吧。”
林清如从他的字里行间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六皇子,是个很自负的人?”
“他有自负的资本。放眼朝堂,几乎都是他的人。更遑论他手中还掌握着大半的兵权。”
林清如沉吟不语。难怪当日六皇子言之凿凿,说他说上筹码很多。形势或许比她想象得要更加严峻。
她看向容朔。眼下就她所知,容朔手上不过只有卖官一案的账本证据。且不说容朔也牵涉其中,更何况卖官案与六皇子之间还隔着一个秦学。即使秦学开口指认,到底对六皇子来说也不痛不痒了些。
诚然,六皇子是决计不想身上沾有污点的。
毕竟对于太子之位,皇上的态度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一边是皇后嫡出的三皇子,一边是宠妃兼世家的六皇子,皇上向来中庸,在二人的选择之中犹豫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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