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容朔是知道自己有这张底牌的,大概林清如也会知道。只可惜容朔手中的将令已然不成气候,不足为惧。只怕是想做些什么,也已无回天之力吧。
  “京中许久不见容朔,花间楼亦关闭已久。只怕是一早逃出了京城。至于林大人,并无任何动静。”
  六皇子嗤了一声,再次执棋落下一子,
  “他逃不掉。”
  然而令六皇子想不到的是,在兵马入京的第三天,容朔回来了。他带着一支势不可挡的队伍行至城门,
  “玉昭关将士入宫勤王!凡有阻拦,视为谋逆!”
  林清如觉得自己好似远远便听见了哒哒的铁骑声音纷乱而整齐。大雪中的刀光剑影显得格外肃杀而凌冽,那是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也是积雪被踩踏的声音。
  只在硝烟弥漫之间,城门将士的血染红了素白的积雪。
  林清如看到容朔策马自街中而过。他平日里披散的墨发被高高束起,玄色重甲上沾着点点欲滴的鲜血,平日里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眸在此刻显得凌厉而肃然。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容朔,少年意气英姿勃发,带着挥斥方遒的气势。
  她想,如若没有六皇子与洛家的算计,容朔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容朔握着缰绳将马停在她的面前,他的神色中有难得的严肃,大雪飘落之际,林清如听见他的声音,
  “等我的通知。”
  只留下这一句话,他便带着兵马疾速从城中而过。然而容朔的兵马并未前行多久,便听见身后传来嗒嗒的马蹄之声,朝他奔驰而来。
  他拽住缰绳,自马上回望,却见雪花纷乱之中,少女一身素色劲装,纵马朝他而来。朔风高高地扬起她的斗蓬,亦是那般意气风发的姿态。大雪落于眉睫,容朔想,他能永远记住此刻的她。
  “我陪你去。”
  他听见林清如坚定的声音,在这一刻恍如天籁。
  宫墙之外围满了士兵,六皇子在听到消息的霎那有微微的震惊之色。他冷笑,“好个容朔。”
  果然,他们果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只是他竟未想到,玉昭关将士居然还有一战之力!他费心筹谋多年,竟没能阻止于此!
  早知如此,当时即使拼着被凌朔旧部反噬的风险,也该将容朔扼杀于摇篮之中!
  六皇子的眼中骤然迸发出怒气,他甩袖将棋盘中的棋子尽数挥落,砸在地面上清脆有声。
  “待我登基,尔等都是逆贼。”
  在病床上沉疴已久的皇帝在此刻缓缓醒来,太监一边服侍他用药,一边说道:“皇上,您醒了?您今日的起色似乎好多了。”
  皇帝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觉今日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外头似有通红火光,锵锵剑鸣之声混杂着呼嚎的人声,还有杂乱而匆忙的脚步,他问:
  “外头是什么声音?”
  太监只是沉默,眉宇中皆是忧愁之色。
  “他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是不是。”皇帝干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大概此刻,没有人比他的心绪更为复杂。
  这是他曾经最看好的儿子。他曾对他寄予厚望,即使知道他玩弄权术结党营私,他亦不忍心重罚。
  他果然存了造反之心。
  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扶我起来吧。”
  “皇上,您的病还未好全!眼下风雪交加,还是保重龙体为上啊。”
  皇帝却执意起身,“去取笔墨来吧。”
  见前些日子还起不来身的他此刻竟有执笔的力气,太监已隐约察觉到他这是回光返照之像,太监眼角微微湿润,却不敢漏了分毫。
  他挥毫在金黄的绢布上书下寥寥数字后,用颤抖而枯瘦的手拿起玺印。落下玺印的那一刻,仿佛有战鼓在他心上,掷地有声。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脱力一般软坐于龙椅之上。他将未干的诏书交给身旁的太监,“收好吧。趁乱出宫,将它交给……”
  皇帝的话突然止住。因为此刻他竟不知道这份诏书交给谁更为合适。朝中之人互为朋党,谁能未有异心?谁能令人信服?
  在沉默良久之后,他才艰难地开口,“将它交给林清如。”
  事关重大,太监亦不敢耽搁,他默默应下。见太监离去,这时亦有人前来通传,“禀皇上,六殿下求见。”
  似乎早知他回来,皇帝苍老的声音在此刻依旧带着威严,“传!”
  六皇子踏步进入殿中,见其却不跪下,只是看着皇帝苍老的病容,“父皇。”
  皇帝只是冷眼看着他。
  六皇子语气好似恭敬,“儿臣想向父皇禀报一事。事涉父皇龙体,儿臣发现父皇这病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人投毒所致。”
  皇帝昏睡已久,不知这段时日所发生之事,这是才知自己的病是投毒所致。他即刻已然明白过来,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之上,“是你!”
  急火攻心让他有窒息之感,身体骤然产生剧烈的起伏,粗喘的声音得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父皇误会儿臣了。”六皇子颊边的轻笑如一条毒蛇,“儿臣已经查明,此事是三哥所为。所以儿子今日前来,是想让父皇,传位于儿臣。”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被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他望了一眼外面的将士,“父皇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将绢布摊开在皇帝面前,“父皇,请吧。”
  皇帝只是用浑浊的双眼凝视着他,声音迟缓而绵长,“你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知道下毒的是他。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起兵造反的也是他。
  他明明又恭顺又温和,待上勤谨恭敬,对下谦和有礼。朝中人人都夸他贤德,连自己也觉得他可堪大任。甚至为此有些忽略了那个正直而古板的嫡子。
  “怪就怪父皇不该对我委以重任,让我觉得有继承大统之可能。给了我希望,又不曾真做断决。如果不是父皇迟迟不曾立下太子之位,我又何至于此呢?”
  六皇子冷笑着看他,“父皇当年是顺理成章的嫡子继位,自然不知道大统未定,必然有兄弟阋墙之祸。”
  见皇帝的面色愈来愈差,“父皇息怒。毒性入身,动怒无益于龙体安康。眼下兵临城下,这诏书父皇写与不写,都只有一个结局。”
  他的话中已有隐隐的威胁之意。皇帝盛怒之下从匣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布,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六皇子面门狠狠砸去。
  “放肆!”
  被诏书砸中的六皇子似乎有些怔怔,然而在看清其上所书的内容之后,他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第126章 血染深宫
  火光冲天, 硝烟弥漫,朔风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曾经或许一同并肩作战的将士在此刻兵戎相对,刀枪相撞在白雪静寂之中, 传来清脆的声响。滚烫的鲜血将白雪融化,在一片银白之中绽开蜿蜒而靡丽的花朵,尸身为蕊, 鲜血为瓣。
  哀鸣的声音从未停歇, 宫门的朱红由此染就。
  林清如看着眼前的一片惨烈, 最终的胜利其实并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容朔手执从前凌朔将军的红缨长枪, 纵马厮杀于此。有鲜血溅到他白皙的面颊,凝成血珠缓缓滚落,形成惊心动魄的妖冶。林清如望着他此刻的模样, 仿佛看到了当年市井街巷传闻之中, 凌朔将军在玉昭关的凌厉杀伐。
  他本就该是这样的少年。
  三皇子带着一支皇宫禁卫从门宫门内支援。虽说是杯水车薪,多少也可扰乱其视听。洛家是文官出身,这些兵马这些年到底是疏于操练,难以匹敌玉昭关将士的数年风霜。
  直到大雪停止的那一刻, 夕阳橘红的余辉与积雪上蔓延的鲜血交相辉映,宫门在此时终于被沉重打开。
  三皇子冷峻的面庞带着肃穆之意, “刚刚顾云淮去了紫宸殿。”
  其中意味已然不言而喻。容朔眼眸一凛, 顾云淮这分明是逼宫之举。若是让他抢先一步拿到诏书或是玉玺, 一切谋划, 都将是满盘皆输的结局。
  去往紫宸殿的一路上都有六皇子留下的兵马用以阻拦, 虽已然溃不成军, 却也足以拖延脚步。
  容朔手中的长枪带着势不可挡的杀伐之气。他望了一眼身旁林清如夕阳下的侧颜, 此战, 决不能输。
  三人几乎以破竹之势, 迅速到了紫宸殿门前。只是这里,依旧有众多六皇子安排的兵马。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多说亦是无益。双方人马碰撞的那一刻,厮杀便已经开始。
  浓烈的夕阳之色逐渐褪去残红,日月相交之际只有一片寂静的暗沉。三皇子心中难免有焦虑之色,时间越拖一刻,顾云淮的胜算就越大一刻。
  直到残月初升之时,殿中传来一声“吱呀——”的闷响,殿门被缓缓拉开。
  六皇子的脸上依旧是那般温和而从容的笑意,他一手举着明黄的绢布,一边以轻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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