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宁书禾面对其他人时能够拿出再圆滑不过的语言表达,此时此刻也无法说出任何话,只得伸手握紧她,而后突然想起:“对了,给你拿了礼物在车里,我忘记拿了……”
许若若笑得畅然,拉着她走:“没事啦,先进屋吧,一会儿让人去拿就行了。”
宁书禾被她带着她往院子里走,牵着她的手,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在见到舅舅之前先问她本人一句:“若若,你身体最近还好?”
“好多了,身上也没以前那么疼了。”许若若挎住她的手臂,“吴叔叔说让我穿厚点,每天可以在外头遛半个小时。”
宁书禾笑着,不再提这话,牵她进屋。
许若若朝厨房的方向喊:“爸!表姐到了。”
里头的男人转头过来,笑着寒暄:“书禾来啦?”
宁书禾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洗手帮忙,许若若问:“妈妈呢?”
舅舅许明哲说:“楼上。”
闻言,许若若转身跑到楼上去,宁书禾忍不住看她,许明哲叫她放心:“没事,别担心她,若若这两年能照顾好自己了。”
“北城这两年冬天天气冷得很。”宁书禾闲聊似的提起,“您怎么突然想着让舅妈带若若回来?海城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还是……若若身子好些了能回来住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不知道是因为若若确诊需要去国外看病,还是有其他原因,许家和宁家的联系少了许多,只在重要场合稍稍表明立场,其他的一概不参与。
宁书禾的母亲还活着时,行的也是儒商,如今即便她去了世,许家缺了个会做生意的人,但许明哲的身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士农工商,自然是最瞧不起宁家那副商人的市侩嘴脸。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许明哲低头洗菜,语气十分平静。
“回来是有事?”宁书禾问,“没听小姑说……”
“没告诉她,我许家办事用不着和她姓宁的报备。”许明哲哼了一声。
宁书禾也因为这话沉默片刻。
许明哲瞥她一眼,像是斟酌之后才提起:“前阵子,也就年前,有人去海城的公司找你舅妈,我打电话一问,说是谢承平。”
宁书禾想了半天,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就问:“谢承平是哪位?”
许明哲解释:“一搞镌刻的,东城人,美籍华裔,人脉甚广,只要是他想找的人,就一定能搭上,你母亲还在的时候,同他走得很近,前几年就已经隐退,没想到如今出山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宁书禾问重点:“他找您有什么事?”
“说来也怪。”许明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是为了傅祈年来。”
宁书禾的动作一顿,心里莫名有根弦骤然绷紧:“为什么?”
“说了很多,但左右不过是想让我来做主,替你做决定,这样对三家都好。”
“什么决定?”
“和傅祈年结婚,五年后再离。”
宁书禾一凛。
许明哲擦了擦手,有些忿忿不平:“他们宁家人不管怎的都向着自家,傅家也是,个个都商人做派只考虑自己,一个想着怎么把你卖个好价钱,一个想着把你买回来挂招牌换金……”
宁书禾低着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喉咙里好似有团棉花梗着发酸,却没多难受,毕竟这些都是早知道的现实,不过还是想听听舅舅会说什么。
许明哲想了想,问道:“这几天要去傅家谈婚礼的事?”
宁书禾点点头:“嗯,但还没定时间。”
许明哲什么都知道,倏然放松地笑了声,安抚着拍她肩膀:“到时候我也去,咱们家书禾也不是没人疼,总还有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是?”
第48章 chapter 48 愿赌服输(修)
天气呵气成白。
如果一定要用颜色来形容北城的冬天, 宁书禾知道有种传统色叫暮云灰,最开始是形容夕阳西斜,余晖将尽时, 远山背峰藏隐的某种枯灰色,但眼下了无生机的景色,倒加深了几分字面上的意韵。
北城的冬末春初, 云层沉厚, 日光久久不能渗透, 只隐隐透着些许天光, 分辨昼夜,下雪时空气中朦上一层微白的滤镜,天色更像是长时间不能汲取水分的将死槁木, 坚硬的树皮脆裂, 木质干竭的那种死灰,没半点生机。
宁书禾抬眼眺望,于灰沉的空中伸手,试图接下一片雪花, 她静静盯着其中某一片,最终却还是错过, 袖子上却落了一片更大的。
许若若坐在她身旁的秋千上, 木板制成的秋千椅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子, 她趴在褐色的木质茶桌上看了宁书禾好一会儿, 倏然痴痴地笑了。
听到动静, 宁书禾回过神来, 好奇问她:“怎么了?”
脚边蹲着的那只狗也站了起来, 于许若若身旁蹲下, 脑袋安静伏在她膝头。
“没什么。”许若若摇摇头, 话锋一转,“表姐过年的时候在圣彼得堡?”
宁书禾点点头。
“那里好玩吗?”
“挺好玩儿的。”宁书禾瞧见她的围巾掉了下来,弯腰捡起,重新替她围上,“下次带你去?”
“好呀。”许若若笑着,“不过那边应该挺冷的。”
“天气暖和点,或者干脆到夏天,那个温度你也可以去。”
“夏天?”许若若歪头想了想,“之前我一直想努力活到表姐的婚礼,现在还得努力活到夏天,好辛苦。”
宁书禾不愿听她说这丧气话,伸手拊她脑袋,也略过讨论婚礼的话题,抿了抿唇,伸手拉她:“进屋吧,一会儿吃饭了。”
许若若摇头晃脑地拽着她的胳膊,像小孩一样撒娇,语调也轻飘飘:“不要,你再陪我坐一会儿嘛。”
说罢后周思若干脆缠着她的腰,靠在她身前。
宁书禾也不再动,许若若很快就安静下来。
天气干燥,鼻腔里微微发涩,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感觉到太冷,许若若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敛下来,小声询问:“我应该吃不到表姐的喜糖了,对不对?”
“这次吃不到了。”宁书禾不打算瞒她,半开玩笑的语气,“我和傅祈年已经分手很久了,不过不是还有下次嘛,等我下次结婚的时候再请你当伴娘好不好?”
许若若破涕为笑,问她:“为什么?他出轨了?还是表姐你移情别恋了?”
“都没有。”
“那为什么会分手?”
宁书禾笑了下:“就是不合适。”
她和傅祈年之间,无非都是些立场问题,远远还没到了评价谁对谁错的地步。
许若若眨眨眼:“既然早就分手了,那为什么婚礼还能重定?”
“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
许若若同样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拉她在身边坐下:“没关系,我爸他一定——”
许若若的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她也不是小孩儿了,自然懂这里头的利弊,她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他应该也不是真心帮你,姑姑姑父去世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要来帮表姐,现在突然有个压他一级的人上门,反倒开始不屈了,我才不信,表姐,我爸的话你也别全信。”
宁书禾有些哭笑不得:“不可以偷偷编排爸爸。”
许若若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他肯定是拿了别人的好处,我还不知道他嘛?嘴上说的要帮忙,实际上有利可图才掺合,谁也没他能把自己摘得利索。”
宁书禾再去摸她脑袋:“不许胡说。”
说罢,她垂眸,沉默下去。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许若若不是胡说。
本想在傅修辞身上赌一把,但她实难看出傅修辞真正的想法,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知道谢承平是受谁所托去了海城,更不知道许明哲说的是真是假,谢承平又拿了什么利处给他。
这感觉糟透了。
所有人都能在这场联姻里拿到实打实的好处,除了她自己,或许也不包括傅修辞。
但傅修辞不愿意帮她,无父无母,无人撑腰,擅长且深耕的领域专业和行业与宁家、傅家甚至许家三家都差之千里,但带来的人脉和资源却十足有益。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宁书禾都知道自己是最适合牺牲的饵。
俗话说得好,放长线,钓大鱼。
可见过了眼下的情况,宁书禾才深觉,哪有那么麻烦?
他们只需要扔一个想她这样,大家都认可的、几无还手之力的饵料下去,其他都唾手可得。
有风裹挟着冷气吹过,宁书禾不由地将外套裹紧,深吸一口气,察觉心脏被勾连出清晰的钝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傅修辞有太多期待,也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场豪赌,应该愿赌服输。
理智上来说,她即便没办法靠自己,也该换个依靠,就像傅修辞告诉过她的一样,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实在做不到,不论表面上如何,不论她多么自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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