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孙霄将浮在面前的虚拟牌归到一边,掰着苗苏的肩膀,让她朝向自己:“出什么事了?”
“啊——啊。”苗苏喘了一口气,目光游移不定,“真没什么。”
罗悄悄歪过身子偷看孙霄的牌面:“今天中午苗苏一直在十二号大厅那面坏掉的屏幕,那个屏幕干嘛用的,可能和那个有关吧。”
“十二号大厅……”孙霄推开蹑手蹑脚偷看牌面的罗,“十二号大厅的任务不都是五六级的么,咋了,看到哪个任务和登梅有关?”
“……”苗苏微张着嘴,与孙霄对视了片刻后,大脑才迟迟转动起来,找了一个借口,“是登梅,早上看到登梅的任务,说是出现了一只比楼还大的老鼠。”
孙霄闻言,立刻打开终端查询苗苏口中说的任务,果然看到一个五级任务,发布地正是登梅。
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内容:“嗨呀,多大点事儿,五级任务没啥大问题,等队长上来和她说一声,咱们就把这任务接了呗。”
“好。”苗苏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做出放轻松的表情,“那太好了,谢谢孙副队。”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牌局上,应和着罗与孙霄的聊天。
等队长和老幺回到宿舍,孙霄便将这件事与队长说了一遍,身为队长的桂循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什么时候,着急么?咱们上一回的任务报告还没出,能不能再等个一两天?”
“当然可以!”苗苏点头。
五级任务代表城市自己的保卫队稍显吃力,但没什么伤亡,也没有到应付不了的地步,紧迫性不大。
她着急的也不是这件事。
今晚能有单独一个人的时间吗?
她一想到自己中午在十二号大厅见到的人,知道的能见她的方法,她就恨不得今晚能自己独处一晚上。
其她四个人在讨论接下来的计划,聊着聊着就被罗带偏到隔壁。
“真的假的,跳楼了?”
“真的,说是被人骗了几千万投资了一个什么医疗项目,能治愈3型癌症。”
“我记得她的祖姥姥是不是就3型乳腺癌晚期?”
“对,唉,特别可怜,前两个月见到她的时候叫她名字都不应我了。”
“我记得她的队友千防万防不让她接触邪■,结果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而且那个项目还特正规,我去看过,什么手续都有,谁知道最后卷钱跑了。”
“天杀的,这种亏心钱挣着也不怕折寿。”
“那她还活着不?她是七级异种的话,二十楼跳下去都能活吧?”
“抢救是抢救回来了,但她完全没有任何求生欲望,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那最后那个狗爹养的跑哪儿去了?这保卫厅还不抓?”
“……”
客厅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季政撸起袖子义愤填膺,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隔壁的消息上时,苗苏悄悄退出了客厅,溜进房间里。
桂循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苗苏阖上的房门。
季政支着腿倒酒:“怎么了?苗苏今天晚上看着很不对劲啊。”
“她说因为看到了登梅的任务。”孙霄解释道,“不过就一个五级任务,可能因为有自己妹妹,所以太急了吧。”
季政“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她也被那个项目骗了钱呢。”
客厅中一静,其余三人呆愣愣地看看互相,季政喝酒的动作也一顿,好像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一句什么。
三秒后,四人从地面弹射起步,争先恐后地扑到房门口拍响房门。
“苗苏!苗苏,开门!”
“你别想不开啊,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商量着来的!”
“不就是一点人夫本么,小陈和我说过他可以不要彩礼的!”
罗在边上捣鼓门锁,苗苏自己写的程序很复杂,罗解得满头大汗。
“诶诶诶——开了开了!”
罗还没搞清楚程序如何运行,那程序锁就莫名其妙地解开了,她兴奋地抬头,就看到原来是苗苏自己打开了门。
“……怎么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光的虚拟屏幕,只有客厅里漏进去的光能勉强看清一部分地方。
“咳。”桂循清了清嗓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最近那个3型癌症医疗项目骗钱?”
“没有。”苗苏摇头,她知道自己今晚实在太异常了,所以向队友解释道,“是我自己私人的事情。”
她抬手要按程序关门,静了静,补充道:“我不会自杀。”
孙霄张嘴要说话,苗苏立刻又说:“也没有被骗。
“本来想瞒着你们的,现在这样了,我也得说我不能告诉你们。”
“没事没事。”桂循笑着,“你的隐私我们不会问的,没被骗就好。”
她不放心地再嘱咐一句:“就算被骗了,也要先和我们说,不要自己钻牛角尖想不开哦。”
“我知道。”苗苏乖乖地答应下来,把门关上,上了锁。
苗苏回到书桌前,一张私人虚拟屏幕浮在桌面上,写满了晦涩难懂的程序。
离开了半分钟,苗苏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着手输入代码。
她的幻想伙伴告诉她,现在无法时时相见,但如若苗苏能够编出一个数据狗,那么幻想伙伴就能借由这只小狗和她见面。
*
苗苏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了,正在记录的李琢光抬了抬头:“没了?”
“没了。”苗苏咧开嘴,突然想到自己的牙齿现在很恐怖,复又闭上嘴,“我没有写出数据狗,没能再见到她。”
——所以当芮礼给她看了李琢光的照片后,她还以为是伙伴等不及,来到现实里找她来了。
李琢光问:“她叫什么名字?”
苗苏:“我不知道,她不肯告诉我,所以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李田野。”
李琢光:“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挺奇怪的,是一个很详细的名字,而且和苗苏还不是同一个姓氏。
李琢光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尽管硬解释也解释得通。
苗苏说:“因为我喜欢种地。”
“……嗯?”
这句话说出来,不光是李琢光,苗苏自己也愣住了。
苗烈倒是在旁边频频点头,发现气氛不太对劲才停下动作,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
“……我的意思是。”苗苏找补,“我喜欢大自然。”
“我懂我懂。”李琢光笑眯眯地让苗苏混过去了,“刻在晴山人dna里的种地情怀是吧。”
“是是是。”苗苏也不管李琢光是不是真心想给她递台阶,连连点头。
她摸摸鼻子掩饰尴尬:“我就是想问你,如果你是李田野,并且你有自己的意识,而我死了,你复活了我,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哦,意思就是,自己觉醒了自我意识,在苗苏死的时候复活了她。
如果是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会是什么?
李琢光很快想到了答案:“应该是因为我觉得你想要活着,你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意料之中的答案,苗苏想,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握起成拳。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格外干涩:“那你觉得,你最多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琢光记录的动作停了下来。
若是光问苗苏,或者任何说幻想伙伴与自己有同一张脸的人,李琢光想不到答案,她会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之付出代价。
但若是代入成芮礼——
对于这些人而言,她们与「李琢光」的关系,大约就与自己和芮礼的关系一样。
若是芮礼死了,而她想复活芮礼,她最多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任何代价。”她笃定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生命。
给出这个答案以后,李琢光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童年幻想伙伴都和她长得一样,乃至于名字也一样。
虽然霍听潮并没有说明那个「她」长什么样、声音是不是和李琢光一样,但就那句「晴山制服」和「金色徽章」就让李琢光觉得她是在暗示,那个人和李琢光很相似。
而且霍听潮不可能承认自己有没有死过,葛靖则是无从得知。
对了……对了!霍听潮打出名声的那次任务就是她的队友全都死亡,而只有她一个人冲出怪物重围。
最后不止把怪物巢穴一锅端,还带回了队友的尸身。
在此之前,李琢光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
如果那个时候,其实霍听潮也死了呢?
那个时候夜灯辐射还未发生,没有异种异能,纯粹靠武器和肉身搏斗,在危急关头,没有「自爆」这一选项。
弹尽粮绝,精疲力尽,霍听潮就算再潜力爆发,能一个人逃出来已是极限,更遑论一锅端了整个怪物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