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师姐,你干嘛呢!”大红大绿扭头瞪那个拍了她一巴掌的师姐,语气委屈得不行,“很痛的诶。”
  这位大红大绿的在众穿着颜色素净的修士里极为显眼,不止是显眼,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少说几句吧!”那师姐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人强制扣在面前玉盘的灵果上,一手拿着一个灵果往她嘴里塞,咬牙切齿地说,“多吃几个果子也塞不住你的嘴。”
  西北角传来玉器碎裂声,一道靛青色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原是十方阙铸星峰的长老澹台予。
  “听潮?你、你这是……”澹台予的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狂喜,“复原了?谁将你带出冥渊的?”
  霍听潮只垂头淡淡问了句好,没有过多的解释。
  澹台予并不追问,只围着霍听潮来来回回地只说一句「回来就好」。
  霍听潮给李琢光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得令。
  她冷哼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随后剑鞘横扫过最近的那张鎏金矮几,琉璃玉盘被整齐削成两半,上头装的灵果灵草滚落。
  她剑气中并无恶意,因此修者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李琢光抬脚踩碎滚到靴边的灵果,绛色汁液炸开,霍听潮后退两步躲开,剩余的全溅到澹台予衣袍上。
  她弯腰拾起一个灵果在手中抛起接住:“诸位这星盘摆得歪斜,本姑娘看得心里难受,这就来帮你们正正位!”
  「咻」的一声掷出了手中的灵果,正位上的长老眯起双眼,怒喝一句:“放肆!”
  她光是喝声便有元婴期修为,好在李琢光身上早就戴满了霍听潮给的法宝,她毫发无伤。
  澹台予甩出广袖将果子接住。她皱眉质问:“你——你不是李琢光么?你不在铸星峰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本姑娘在哪儿,轮得到你置喙?敢问你是哪家?”李琢光翻腕抽出她那柄剑,亮剑瞬间挑起了桌上的酒壶。
  「砰」的一声,酒壶砸落在地,玉液四溅。
  白虎跳上了另一边长老的食案,吼了一句「让开」,一屁股坐下开始啃食桌上的灵果。身后的尾巴晃来晃去清理桌面。
  大多修士都在观望,她们搞不太清这是十方阙突然向万楼峰开战了还是怎样。
  十方阙和万楼峰是十大门派之一,这两家之间应当没有龃龉才对。
  难道是她们要联手做什么事?
  怀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思,在搞清楚形式以前,多数人往后退去,不愿意插手。
  “霍听潮!”澹台予意识到李琢光的行为都有霍听潮的默许,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努力平静地对霍听潮说,“为何要这么做?”
  她传音入密:“我们与万楼峰并无龃龉,未来可能还要仰仗万楼峰的阵修,她们还有我们需要的典籍,切不可闹翻!”
  想到霍听潮的性子,澹台予又补充了一句:“倘若你有什么、或是李琢光有什么冤屈,你大可以直接告诉师姑,何苦来这儿闹?”
  霍听潮瞥了她一眼,难得无礼地只说了一句:“师姑,别碍事。”
  “你!”澹台予气得一时都忘记了传音入密,她惊愕的声音很快被身后桌子掀翻的声响掩盖。
  李琢光一脚踢碎一张玛瑙桌,震波将地上的地毯也掀飞起来。
  白虎啃完了灵果,跳下来叼起仙鹤的食盘,仙鹤们受惊振翅,羽毛落了一地。
  旁边的食铁兽蜷成球抱紧了脑袋,狐狸拿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盖住了脸。
  “你们当这儿是你寒渊谷后花园?要拆了琼林宴?!”
  紫袍阵修看到李琢光用剑尖挑起一位万楼峰内门腰带上的魂铃时,终于一拍桌案:“小子,休得无礼!”
  她一卷衣袍轻盈飞下,袖中落出一块阵盘,霞光大作,却是霍听潮挡在了李琢光面前。
  她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师姑,请赐教。”
  转瞬间二人便缠斗在了一起,霍听潮的剑气轻松劈开梵海道人的护体阵法,梵海道人急急后退两步,袖中又抖出一块阵盘,落地即成九宫束阵。
  “霍听潮,我看你这样子,根本没从心魔里醒过来!”
  梵海道人双指夹着符纸逼近至霍听潮咽喉前一寸,霍听潮抬起剑柄便戳穿了那张黄色的符纸。
  梵海道人后撤时接连甩出七八张定身符,符纸却在霍听潮面前悬停,她将溯光背到身后时,空中的符纸无火自燃,只余灰烬。
  “你、你到炼虚期了?”
  在场修士皆是一愣。
  李琢光看霍听潮没有吃亏,狐假虎威地「哼」了一声,旋踵准备继续破坏宴会,被澹台予一把抓住后衣领。
  澹台予鼻尖抵着她的耳廓,恶狠狠地说:“你小子,等回去本尊罚不死你!”
  白虎跳起一爪拍开澹台予,伏低身子挤在二人之间,对着澹台予龇牙咧嘴。
  而前方的霍听潮礼貌地鞠躬行礼,自她脚下蔓延出一片薄冰,堪堪在梵海道人身前截停。
  她微微笑着,从空中落下一道冰棱,她抬手接住。
  “幼妹近日颇爱研习《天工开物》,便总拆些破铜烂铁,年纪尚小,性子顽劣,还请诸位前辈多多包容。”
  第219章 一粒尘土(十)
  霍听潮话音刚落, 反手就飞出手中溯光,掀了悬浮在大殿正中的星盘。
  靠星盘阵法引力浮在空中的琉璃珠失去依托,与她手中捏碎的冰棱一道, 听泠哐啷地落了一地。
  她甩出三张符咒, 火符燎焦了汉溪兴观道士的拂尘, 水符淋透了万兽宗的仙鹤, 风符把檐上的铃铛吹飞就要落地。
  但汉溪兴观的道士只是喊了一声, 徒手捏灭了拂尘上的火星, 与万兽宗的修士齐齐后退,
  离屋檐最近的琼霄阁主事抬手接住了落下的铃铛,扔回檐角后,顺手扯了扯李琢光歪斜的腰带。
  彼时李琢光正「不小心」手滑扑向桌上的八宝珍酿,那些金色的酒液泼洒在地毯上,洇出一道彩虹般的弧度。
  “你们两个——”澹台予一左一右分别扔出两条长缎带,一条被霍听潮劈开, 另一条则被白虎咬断。
  “霍听潮, 你究竟有何冤屈!”座上的万楼峰长老终于霍然起身。
  梵海道人偏头,便看到身后三位万楼峰大拿同时出手,倾倒而来的威压让李琢光腿软。
  霍听潮心里默想了这几位大拿的修为,甩手往一旁别的门派首席身上各甩了一个飞镖,她们用各自本命武器挡开后果然皱眉露出怒容。
  然而更多的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仍不打算掺和。
  霍听潮一边与放大水的三位大拿交战,一边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些人都太理智而感到苦恼,怎么她一生顺遂, 最后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
  现在对她大打出手的这些前辈也没用死力气, 只是想让她停手不要再破坏琼林宴。而那些被波及的修士更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正中那位剑修更是横来一道剑光,却在触及她发丝时改劈为抚。
  李琢光那莫名其妙遭人讨厌的体质不知为何在这里不起作用, 也许是那掌控天道的幕后者刻意调整了?
  她们又不能直说是为了破坏龙脉,一说这些人肯定要直接压制住她们二人,扭送回十方阙。
  怎么办……
  “你们都是修无情道的啊?怎么这么能忍!”李琢光挥剑砍断殿上的琉璃灯盏,搞得她和霍听潮两个人跟什么泼皮无赖一样。
  ——虽然她们也的确是冲着这个目的去的。
  戏台上只有她们一方在唱戏,无人搭腔真的很难受。
  “原来如此。”万楼峰的长老垂在身侧的手在广袖遮掩下微微蜷起似在掐算,她满头灰发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晃动。
  “是我等愚钝了。”
  她的目光紧紧看着霍听潮并不移开,一抬手便让琉璃灯盏的碎片悬浮在空中,走入这满空碎片中时,那些晶体自动避让出半尺净地。
  碎片上映出李琢光疑惑的面孔,但无论是万楼峰的长老还是在场的谁,她们一眼都不看李琢光,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唯有澹台予还追到她身后抓住了她的后衣领,离得近时能听到澹台予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按照四维的微表情鉴定机来看,这是气到极点了。
  万楼峰长老一震袖,悬浮于空中的碎片便化成齑粉。
  “既然说不出来,那便做给我等看。”
  霍听潮蓦地收了手,梵海道人阵法里的雷光也在她身前几寸紧急拐弯,擦着她的衣角过去。
  她目光冷凝,齑粉擦过她颈侧时,留下一道头发丝那么细的伤口。指腹摩挲剑柄上的缠纹许久,才道:“好。”
  她转身即走,一手拉过李琢光的手腕,澹台予顺势松了手。
  李琢光还不明白,懵懵懂懂地跟着霍听潮走,回头一看殿中的人居然全都跟上了。
  她们似乎都知道要做什么,只有她不知道,她便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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