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见郁安不回话,卓承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发丝刮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卓承压着声音说:“不是很喜欢我吗?我想和郁郁一起睡,郁郁答不答应?”
  郁安听见这个称呼就脸烫得厉害,“别这么叫我。”
  “不叫了,”卓承抬头亲亲他的脸,“我听话了,可以答应我了吗?”
  找不出理由推拒了,郁安说:“可以……”
  在卓承眼眸发光的时候,他继续给出条件:“但是你一定要乖。”
  卓承弯了弯眼睛,保证道:“我最乖了。”
  至于到了晚上是谁乖又是怎么个乖法,就不是金主哥哥说了算了。
  戏外氛围轻松,戏内却剑拔弩张。
  随着逃犯和季远的进一步相处,《远山雾色》的剧情仍在往后走。
  逃犯很听季远的话,哪怕对方在越来越敷衍地骗他。
  季远喜欢读书,他就搜罗各种类型的盲文书籍供他阅读。
  季远喜欢安静,他和对方待在一起就尽量不说话,也不再不经允许随意碰他。
  季远要私人空间,逃犯就退出阁楼,不在就餐时间就绝不打扰。
  再后来,逃犯不被允许踏入季远的私人领地,一周中只有一天能见到下楼来的季远,对方已经对他所作所为全然知情,按时询问他地下室里哑女的情况,像是担心他施暴。
  但这显然多虑了,逃犯没理由对自己的养宠坏,哪怕对方是他无聊的消遣,是被冷落的对象。
  于是逃犯态度很好地回答季远提出的每个问题,并贴心问他还想要什么。
  在这时,季远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奇怪,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摸索着上楼。
  季远想要的东西好像很多,但又少得可怜。
  逃犯无法从那双寂然朦胧的眼睛里看到情绪,也读不懂他脸上的很多表情,不知道他心底所想到底是什么。
  向来被称赞聪慧剔透的逃犯,在季远面前变成了一窍不通的傻子。
  但青年无礼的要求和疏离的态度告诉逃犯,对方并未如他所说那样会慢慢爱上逃犯,他的心是封闭的。
  像一座寂静的雾中花园,无法走近,无法触碰。
  春天永远不会在那里降临。
  逃犯心中被欺骗的怒火和无休止的爱欲混杂着,在面对冷淡的季远时,变得沉默寡言。
  被压抑的情感最终还是爆发了。
  某天夜里,逃犯轻而易举打开了季远反锁的阁楼门,面色阴沉地走进门后发现季远正坐在床脚,脑袋微微仰着,对着高窗的方向。
  如果他是个健全人,逃犯都要认为他在看窗外的风景了。
  但季远不是,那双畸形的眼睛不会骗人。
  听见锁扣声响以及逐渐靠近的熟悉脚步声,季远像是早有预料,没给出任何反应。
  逃犯来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问他:“在干什么?”
  季远语气平淡,“感受风。”
  逃犯顺着他的方向侧过身,感受到微弱的凉意在皮肤上刮过,是从未关高窗偷偷入室的弱风。
  初春的天气,季远关了房里的暖气,静静感受着微凉的晚风,通过它去感知外面的世界。
  逃犯的视线落在季远扬起的脸上,“冷不冷?”
  季远隔了一会才回答,“不冷。”
  这是谎话,他的手是冰凉的。
  逃犯用指腹在季远手背上点了一下,得出这个结论。
  季远被逃犯的触碰惊到,睫毛颤抖了一下,宛若蝴蝶振翅。
  逃犯沉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我答应过你的,季远。”
  季远低下头,“来找我干什么?”
  “来看看你。”逃犯说。
  季远声音很冷静:“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你不该在这。我和你说过,这样会打扰我。”
  逃犯重复道:“可我只想来看看你。”
  “为什么?”
  青年低头的时候较长的发丝垂落,露出那节白得反光的后颈。
  逃犯目光定格在那里,像是被那片肌肤所引诱,想搭上去,却又在伸手的刹那定住。
  季远不喜欢这样。
  沉黑的眼眸动了动,逃犯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季远的发旋沉默。
  他觉得自己像只被驯化的狗,不敢做出违背主人意愿的事,因为害怕主人的遗弃。
  久久没有回应,季远语气更冷了:“你说话,不然就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逃犯突然说:“我想你。”
  季远眉心一蹙,反问道:“什么?”
  面对质询,逃犯态度很真诚,“我想你,想见你,想碰你,想吻你。”
  季远冷漠地评价:“下流。”
  “我不是好人,”逃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这你知道。”
  季远没理会他的话,只说:“我不会同意的,请你出去。”
  逃犯没有听话地出去,静静地注视着季远,半晌,在季远胸膛起伏快要发怒之前,缓声问道:“你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季远呼吸紊乱了,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为什么总是问这个?”
  逃犯认真地说:“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季远淡淡道:“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逃犯很执着:“但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他略略弯腰,在季远面前半跪下来,仰视着那双白翳漫漫的眼睛,“我做到了,你还是不喜欢吗?”
  感受他的靠近,季远身体后仰,用手撑住身后的床被,像是觉得很不适应。
  逃犯没放过他的任何反应,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季远笑开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你懂感情吗?温暖的幸福的感情需要两个人相互的信任和依赖,这些东西不能靠强迫得来。喜欢和爱,你这种疯子一辈子也不会懂。”
  逃犯看着他绽放的笑颜,怔怔解释道:“我懂的,我爱你,季远。”
  听着逃犯的一声声剖白,季远笑声更大了,大骂他是“疯子”,笑够了,表情逐渐冷却下去。
  “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季远痛快地说:“你只是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宠物,但我是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放过我吧。”
  逃犯迷茫地看着季远冰冷的神情,“可我,只是喜欢你啊。”
  最开始喜欢的是那双眼睛,然后是季远的整个人。
  温柔乖顺也好,桀骜不驯也好,都是逃犯喜欢的模样。
  刚开始是想好好对季远的,后来逃犯更想要季远听话,再后来他想要季远爱他。
  步步深入,层层沦陷。
  眼盲的季远却能看穿他的心思,无情地说:“你好贪心,先生。你知道的,人的情感往往只会有一种,你让我恨你怕你,就不要再想要其他的。”
  青年神色决绝,语气冷淡,像是要在今晚把话彻底说开。
  打破高傲者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逃犯抓住季远垂落的衣角,语调很低:“我想你爱我。”
  “……”
  他难得急切地说:“我不想要其他的,不要你怕我了,不要你听话了,只要你爱我。”
  季远漠然地听着,不置一词。
  逃犯半跪着上前,抱住季远细韧的腰身,没得到对方一点反应。
  他有些惊慌地抬头去看季远,却发现那双眼睛正低垂着,也对着他的方向。
  那一刻,逃犯甚至产生了季远在注视他的错觉。
  那双逃犯喜欢的眼睛,寂静得像是雪落深山。
  大雪倾覆,冰霜恒久。
  此时此刻,逃犯终于明白,季远不可能爱他,也从来不会爱他。
  从这个晚上开始,季远没再理会逃犯,连虚假的敷衍也懒得做了。
  不管逃犯是强迫还是尊重,是暴怒还是温柔,他都反应平淡,全盘接受。
  逃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他,重新接手了所有琐碎的小事。
  但这次,逃犯怎么亲他抱他,青年都不会有太大反应,甚至在逃犯抱他去洗浴时也不再态度坚决地反抗。
  季远的气性终于被磨平了,逃犯对此并没有感到惊喜和满意,反而陷入了深重的绝望。
  第97章
  绝望之中,逃犯试过不止一个办法,想激起季远的情绪波动。
  有时候闹得过分,季远也只是拧着眉头掐他,兴趣索然地问他“闹够没有”。
  像在对待一条不听话的脏狗。
  逃犯对季远嫌恶的态度视而不见,温和地向他赔罪,又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絮絮叨叨逗他说话。
  季远比从前更加沉默,往往对逃犯一切言行都无动于衷,好多天都不会对逃犯说一个字。
  看着眼前人漠然的脸,逃犯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刚和他相熟的季远。
  安宁的,腼腆的,像一片沾染露水的花卉丛林。
  他的声音清亮温和,叫人想起潺潺的清溪和甘甜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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