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可是这人为什么突然不装了?
  看着郁安怔然的眼睛,薛无折弯起眼睛,“吓到了?”
  被无视愿诉的滋味并不好受,原来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反感。
  郁安嘴唇动了动,还未言语,面前一本正经调引灵力的人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好似蝴蝶。
  “现在满意了?”
  并没有不满意的郁安:“……”
  他回过神来,想将从薛无折的围困中脱身,但对方已有准备,眼疾手快将他拉进怀里。
  手下收势,将浅尝辄止调取的灵力塞进丹田。
  薛无折含笑看向近在咫尺的郁安,嗓音柔腻:“多谢师尊。”
  天生轻扬的眼尾,面无表情时端方如鹤,弯眸微笑时又会让人联想到一些轻浮的东西。
  郁安终于忍无可忍,反手推开了越靠越近的人。
  “适可而止吧,无折公子。”
  第175章
  离开拓城之时,城中多了很多穿盔带甲的官兵,一边安抚着神色惊惶的百姓,一边拿着镇魔驱邪的符咒四处探查着。
  昨夜异象横生,银帘如钟,覆盖了整座沙华门。
  目击者甚众,都以为是妖魔作怪攻入了沙华门,忧心如焚,担心再回到从前饱受沙兽侵蚀的状况。
  可整整一夜沙华门都寂静无声,城中人心大乱,最后是城主派出府兵,安抚各处惊慌不安的百姓。
  而昨夜叫所有人栗栗危惧的银钟,此刻化成了郁安发间的质朴云簪,是动身时薛无折为他别上的。
  在招惹郁安半天后,这人终于安分,敷衍地用了灵池水疗伤。
  待身上被法咒灼穿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薛无折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披上了衣物,而后对着郁安摊开手掌,露出一根男子款式的云纹簪。
  银光柔和,正是千机髓。
  在郁安拒绝之前,薛无折微微一笑。
  “这法器主防御,亦可稳固境界,正好压一压师尊体内紊乱的灵力。若是师尊想要弟子亲自效劳,也是可以的。”
  “效劳”暗藏的含义太深,于是郁安果断选择了前者。
  顺利将发簪插入发间,青年手指滑动,勾了勾郁安的耳垂。
  收获了对方的凝视后,他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透出几分古怪的笑意。
  “师尊啊……”
  叹息般吐出一句称谓又没了后文,唯有系统提示数值增长的声音收尾。
  行到城门,戒严的官兵更多了,个个手持符篆,宽出严进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而城门上高悬的辨识气息的符法光纹暗淡,大抵是被控术者们元气大伤的现状所影响。
  此番沙华门受挫太重,自顾不暇更妄论出面安符百姓,而饱受打压的城主派重新走到百姓眼前,成为他们当下依靠的顶梁。
  至于之后拓城的势力如何划分,是洗牌重建还是一如既往,就与离开的二人无关了。
  在斩断三派的大阵连接后,罗盘指向越发清晰,最终指向日出的方位。
  大陆最东,是皇都所在,正是聆仙派坐落的繁茂人间。
  东行途中,薛无折的态度很奇怪,心思比起之前还要难猜。
  郁安体内的吞星珠趋于稳定,对方自然没有近身的理由。
  面对拒绝,以往的薛无折可能会退开,虽是笑着,可多情眼中却情绪冷淡,看得出不太高兴。
  可如今的薛无折脸皮太厚,即使被拒绝,也要以“保护师尊”为由守在郁安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缄默无声时,那狭长的眼眸如同流淌秋水,一点一点堪称细致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
  所有接触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含义,勾缠手指,梳弄长发,皆是点到即止的触碰。
  有时被郁安抓到,他也只是勾唇轻笑,带着毫不遮掩的坦然。
  这些含而不露的试探,是无法和直白的亲吻一样,可以通过训斥来制止的。
  所以除了眼神震慑,似乎别无他法。
  又一次从沉眠苏醒,郁安一抬眼就对上薛无折幽深如墨的凤眸,呼吸一滞。
  本该独坐修行的人毫无征兆出现在他的床前,被抓个正着不仅没有丝毫躲闪,还眉眼俱弯,笑得像收敛锋芒的狼犬。
  狼犬嗓音柔和:“师尊,晨安。”
  如影随形的视线编织成网,让郁安产生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的错觉。
  在他即将接受无能的时候,皇都终于到了。
  东山之下皇城偌大,高墙肃穆恢宏,楼阁鳞次栉比,宫殿巍峨到灰瓦街巷,一水绕城,画卷徐展。
  来往民众甚多,华服布衣皆有,一派热闹。
  二人在京郊落地,准备改易面孔入城。
  三家仙门的动荡足够让其余两派警惕,且不知腹地仙山的玄光宗是按兵不动还是暗自谋划,常年沾染人间因果、与大陆皇室密不可分的聆仙派倒是态度鲜明,为整座皇宫都覆上了一层防护结界。
  云端远看,是隐约一层如云光圈,近看才知是一面烈烈焰旗,精妙玄奥倒不辜负器修一派的盛名。
  结界稳固如钟,可工艺再精巧也抵不过天阶法器的一击。
  贸然破阵只会打草惊蛇,且皇城龙脉气运颇丰,聆仙派借势反击,此事难以善了。
  万物凋敝的时令里,还有接连不断的百姓入城。
  有坐着泥泞马车的外县人,也有挽手谈笑的寻常人,男男女女皆是神色激动。
  郁安留神去这些人口中说的,除了知道他们期待万分之外,没拼凑成其他有用的字句,不由微微拧眉。
  他还没表现出更多情绪,身边的薛无折已经抬步上前,神色可亲与那些交谈的行人搭话。
  那半弯的眼睛温和又沉静,但腰间长剑却又叫人不敢低看。
  行人们见他长得俊俏,脾性也是难得一见的温良,都乐意将自己知晓的事托出,可怜他赶路辛苦还要塞吃食给他。
  没多久,这位婉拒了一众好意的良善人缓步回到了郁安身边。
  垂眼的一瞬间,伪装出来的温柔笑意消失了,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漠然。
  郁安侧目看向他,静静等着这人将搜集的信息一一道明。
  谁知薛无折看了他须臾,忽然勾唇笑了一下,轻佻又随性。
  “师尊好乖。”
  郁安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薛无折笑盈盈地追上来,柔声道:“师尊莫气,弟子说笑呢——您想知道的事,弟子一定知无不言。”
  二人来的时机正巧,遇上了聆仙派一年一度的纳愿会。
  所谓纳愿,便是祈愿送符。
  常年服务皇室的聆仙派会打开东山禁制,无论尊卑都能上山拜会,求得祈愿符篆,这一年都能顺遂如愿。
  财运姻缘,子嗣功名,只要虔诚祈愿,都会应验。
  这仙门与尘世勾连太多,染上人间烟火,颇受这一带百姓的信任,兴办纳愿会之后威望更重,门派虽小却是五大宗中最受凡人推崇的。
  而每年此时,民众们不远千里都要赶来,即使没抢到祈愿名额,沾沾仙家气运也是好的。
  所以官民们兴致勃勃,皆是为纳愿会而来。
  既然知晓此事,二人自然要去走一遭。
  出入京都的人群中,不乏有挽发佩环的紫衣者,袖袍纹云,是聆仙派的标志。
  百姓们对这些人恭敬有加,是以被探究漠然的视线一盯也只有忍耐,不敢冲撞。
  看得出来那些人是在观察入城者,初入城的薛郁二人低调至极,素衣简饰,并肩而行。
  面色自若穿过了三两成对的紫衣人,拐入一条叫卖不绝的宽巷。
  长街人流如龙,集市琳琅喧嚣。
  有车马疾驰而过,青年及时揽过身旁人的腰身,为对方挡去危机。
  挥袖遮去尘风后,他轻轻一笑,“夫人,当心些。”
  被他按进怀里的“女子”抬眸看他一眼,眸光如月,只微微颔首。
  而后动作极自然地拉下那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在人来人往的注视中迟疑一瞬,握住对方的手腕没松。
  似乎被这个半带依赖的动作取悦,俊秀青年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干净得像是山间清露。
  要借参与纳愿会的名头探查聆仙派,又不引起城中巡查弟子的戒备,两位结伴男子远没有一对道侣更掩人耳目。
  见郁安毫无波澜地换上裙装,又利落地绾了个简单发髻,薛无折表现出几分惊讶。
  “师尊真是……无所不能。”
  郁安没去探寻他的话是赞是嘲,对着灵镜检查有无不妥。
  薛无折来到他身前,将那张如画容颜看了又看,这才抬手为他改易五官的特质。
  减去锋芒,增添柔美。
  做完这些,他凝视着眼前眉目秀雅的人,“师尊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嗓音轻柔,丹凤眸中却是幽深的黑。
  回忆结束,郁安没去想之后薛无折又讨打的事,只知道从刚才开始这人就一直像在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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