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南公子自此由爱生恨,转投恩师政敌门下并娶了政敌的女儿,与恩师一派处处作对。
多年后,国公府少爷已经仕途平顺,儿女双全。偶然间,他翻开了那本尘封已久的《括地志》。书的最后一页写着:“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一滴泪从他的脸上划过,他说沈郎,愿你永不知我心。
群臣:“……”
纯爱文学搁现在都算小众,放千年前的大齐简直是绝无仅有。
这种事都是在私底下摸摸搜搜,还没人以文字的形式直接大胆地表达出来,而且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沈学士和徐侍郎。
初见时的惊艳,朝夕相处的灵魂契合。被礼教束缚的压抑,为彼此对抗全世界的决心。诀别之时的肝肠寸断,多年后的怅然若失。
群臣无不感慨,他们只是三妻四妾的凡夫俗子,人家才叫刻骨铭心、百转千回。
德胜拿出了一本书并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从徐侍郎书房搜出的《括地志》,上面的这句,‘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诸位大人帮着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袁相一派的官员一看一个不吱声。
群臣们的脑子飞速运转。
沈学士和徐侍郎确实是师出同门,当年金榜题名时可是形影不离的。徐家三夫人苏氏和沈学士的表兄妹好像还真有几分相像。
沈学士娶了袁相千金,最后和恩师一派决裂。如今徐家受难,原本敌对的人不但没有落井下石竟然拼死相护。
对上了,全对上了。
这么说这故事十有八九是……
群臣望着这位如松似竹的沈大学士,又为今天徐侍郎的缺席感到遗憾。他们可是多年前一起相约在渡口私奔的人啊。
朝堂上死一般的沉默,袁相突然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大殿上一时间兵荒马乱。
“退朝。”
见证完今天早朝全程的德胜安慰些自己。对上竹心,叱咤风云的袁相都晕倒在地了。昨天他表现还是可以的,就是对手太变态了。
只是东厂还没来得及得意,晚间边关送来徐今明发来的急报。
信上大致说:徐家有一家仆逃到幽州来见他,那家仆说徐家已被皇上抄家下狱,还说皇上要斩草除根让他赶紧逃走。辽国派人给他传信说皇上残害徐家满门,可发兵助他复仇。
信的结尾说,仆人已被关押等候陛下发落,并附上辽国密信。
徐今明的信仅仅陈述事实甚至没问徐家近况。
各方沉默,连之前定得日日早朝跟进徐国公府案进展的事,只执行了一天就被搁置了。
各方虽然沉默,不知怎么徐世子的急报在坊间悄悄流传开来,人人称赞徐世子赤胆忠心。
三月初二,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八天。
徐世子夫人崔氏被东厂番子推倒在地,以至于腹中的胎儿没保住。
晚间有童谣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长子守边关,长孙下黄泉。徐家百余口,是忠还是奸?”
三月初三,徐国公府抄家的第九天,大殿下回京。
不过这些事竹心一概不知。从她递了第三份供词后,没人再来找她问话。
竹心一边在天牢里抠脚,一边在牢里的墙上画“正”字。不然她怕记不清日子了。
天牢里的伙食一降再降,还好她早有准备。在她最风光时备了许多干果蜜饯牛肉干,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直到三月初四,竹心的牢门被打开,一个穿紫袍端着个锦盒的老头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青袍的小官,其中一人是乔子舒。
多日不见,乔子舒更加消瘦似大病初愈。
乔子舒是大理寺的人,这老头是正三品,难道是大理寺的一把手?
徐家抄家时当缩头乌龟,现在怎么把头伸出来了?是闻到肉味儿了吧。
看守的番子说,“刘大人,督主交代人可以见,但不能带走。”
刘大人既畏惧东厂又想展现文人风骨。
“大殿上亲自请的旨,陛下说徐国公府一案涉案人员一应交由大理寺负责。人我们必须带走。”
“但是督主交代人可以见,但不能带走。”
番子回复如ai,气得刘大人把门外的马顺拉了进来,“马大人,殿下请旨时你可是在场的,你说句公道话。”
马顺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陛下命锦衣卫押解嫌犯,其余的一概不知。”
刘大人一激动就要请出锦盒里的圣旨。
“刘大人,竹心涉及宫廷秘案由东厂全权负责,这是圣旨。”
王远从外面进来,同样手里拿着圣旨。
刘大人接过圣旨,展开确实如王远所说。刘大人胸中起伏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一直在刘大人身后的乔子舒小声说,“这圣旨的日期似乎是上月的。”
刘大人立刻硬气了,“王公公,你们没销旨。”
销旨就跟销假一样,有了新的旨意,旧的旨意就作废了。
王远瞥了一眼乔子舒,“东厂有专断之权,可不销旨。”
两边僵持不下之时,王远看了一眼一边吃牛肉干一边盘核桃的竹心。
“竹心,你想跟谁?”
刘大人:“……”
马顺:“……”
刑部、京兆府、大理寺、锦衣卫还有东厂因各自的案子或者同一案子不同部分争抢一名犯人很常见,就像明星撞衫一样常见。
大家各凭本事争抢,从来没听说问嫌犯想跟谁的?
竹心把嘴里的牛肉干咽下,“我想跟谁就跟谁吗?”
王远眼睛里还带着笑,“对呀。”
竹心上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是她爸妈离婚时问她的。
竹心,你想跟谁?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她说想跟着她奶。
“我想跟着马大人。”
刘大人:“……”
王远:“……”
原本龇牙傻笑的马顺闭上了嘴,他今天就不该来凑热闹。
第59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竹心说,“我想跟着马大人。”
原本龇牙傻笑的马顺闭上了嘴,弱弱的说,“锦衣卫没陛下旨意,恐不合规矩。”
王远立刻拍板,道,“好,一会咱家差人把竹心的文书过给锦衣卫。”
东厂当然不怕大理寺但大理寺后面的大殿下,他得掂量掂量。东厂和锦衣卫并称“厂卫”都直属皇帝有专办职责,虽相互嫌弃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马顺连忙问一旁的刘大人:“刘大人以为如何呢?”
刘大人点头,“那就跟马大人。”
若让竹心留在东厂只怕没法跟大殿下交代。折中去了锦衣卫也好,最起码不用跟阉党打交道了。
马顺:“……”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就他们说话这一会功夫,竹心这边已经麻利地收拾了个包袱走到马顺身边。
嫌犯蹲大狱蹲出了行李,谁见过?马顺现在见过了。
王远端着一顶满北珠的珠冠,问道,“把冠子也带上吧。”
竹心提着包袱娇笑道:“在这先放着吧,万一奴家还回来串门呢。”
她是出去游历去吗?
马顺尽力推销,“那你来什么锦衣卫啊,大理寺你还没去过呢吧,不想见识见识吗?”
“大理寺不是风水不好嘛,我怕像李申公子那样,住着住着就想不开找根绳吊死了。”
刘大人:“……”
一颗子弹击中刘大人的眉心,然后拐了个弯儿又射中了王远。
“咱家知小姐为人果毅断不可能畏罪自杀。若是小姐在昭狱里出了闪失,咱家定会查明真相不让小姐冤死狱中。”
马顺:“……”
一颗子弹穿过竹心的眉心,然后击中马顺。
很好,两句话全员中弹。
乔子舒拢着衣袖,低着头做了一回看客。
回昭狱的路上,马顺纡尊降贵和竹心坐了一辆马车。
马顺沉思半晌,“我怎么没琢磨明白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竹心连眼都没抬,“当然是大人这边儿的。”
马顺:“……”
那天马顺见完小侯爷后决定收网,他迅速审讯看管庆心堂的六名锦衣卫,其中有人见事败服毒自尽。
六个人死了一个,另五个人就一定干净吗?马顺回想起小侯爷说他被车裂全家赐死的结局。于是拿起地上那死人的匕首淬上毒捅了自己一刀。
屋里的两名心腹只愣了一下就高声喊道,来人呐,马大人被刺杀了。
徐小姐真的收到了纸条。
事败的锦衣卫真的服毒自尽了。
他身上的伤也是真的。
至此,锦衣卫从徐国公府案中退出,他马顺不玩了。
现在因为竹心这个活祖宗,他原本已经上岸又被拽了下来。
马顺不甘心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外面形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