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生满铁锈的斑驳车框架内,几双闪亮的眼睛正殷切注视她,想忽视都难。
符叶揉揉眼:“该轮到谁实现心愿?”
女鬼的眼睛倏地爆闪,跳起来举手,并脱口而出准备已久的腹稿。
“我家附近,有家超级好吃的烧烤店,本来想着减掉十斤就去吃,谁能想到再也没能坐在那张油汪汪的桌子上……”女鬼憧憬着,嘴角流下透明的泪水。
“好想去那里,哪怕是看着你吃。”
准备带符叶去逛生鲜超市,早点回家做晚饭的喻观寒听完符叶的话,沉默半晌,老实打开导航搜索女鬼说的烧烤店位置。
他定神瞧几秒,又神神秘秘回到办公楼。
几分钟后,再回来的喻观寒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甩到后座。
“你带的什么?”
他神神秘秘挑眉,只说等会儿告诉她。
完成女鬼心愿后的符叶双眼无神将后脑仰在座位,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希望能消食,回过神才发现他们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回家。
橙色的灯光被拉抻成跳跃的线条,摇摆着随他们前进。
经过入城高速的收费站后,符叶回头瞧某个岗亭的后门,那断掉的干瘪人头依旧挂在门后,正迷蒙打着哈欠。
“不回家吗?”
“今晚是重温旧梦的好机会。”
符叶抬起袖边,烟熏火燎的味道直冲面门,头发也浸满油腻腻的气息。听到喻观寒这么说,她不赞同地皱皱眉。
“我想回家洗澡换衣服。”
看样子喻观寒是想回横烟山的,回去她肯定没有意见,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横烟山肯定是没法让她痛快洗热水澡的。
“我包里有简易的浴桶。”喻观寒利落回答,“你想洗澡的话,我去仙女湖给你烧。”
差点忘记这人现在是火属性的妖怪,符叶揉揉后颈,放心地将头歪向车窗,不知不觉间呼吸绵长起来。
夜间的横烟山比起白日的壮阔,增添一丝神秘感。
云雾弥漫,山川的魅力尽在于此,高耸的山峰连接土地与苍穹,一望弥千里。
略有些困顿的符叶呼出冷气,残存的倦意都被呼啸的风带走。
“咱们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会被监控拍到的吧?”符叶不确定地看向背着登山包的喻观寒。
“没事,我已经找暴富哥下过单了,今晚的监控视频里不会拍到咱们俩。”
他们停车的位置并非横烟山景区的售票处,而是山脉西侧的幽静角落。
跨越及人高的栏杆后,翻越坡度略缓的山峰,便能到达横烟山主峰的山脚。
如果是游客,从售票处进门,需要乘坐缆车才能到达主峰的落脚处,随后徒步登山。横烟山山脉绵延三万米,山峰高低错落,光是徒步,怕是要磨穿鞋底。
因此建设者将横烟山景区以最佳赏景点为短暂休息处,各区间启用或缆车,或观光车用来代步。
虽然开发过,但难免有野生动物生存,为保安全,只有建设台阶的主峰建议游客攀爬,其余的山峰仅供停留欣赏,无法细细探索。
“你说的暴富哥是谁?”
“应该是,某个精通计算机、但又不方便晒到太阳、却很贪财的妖管局职员为私自赚外快,所以开设的匿名邮箱吧。”喻观寒耸肩。
爬台阶的符叶无语:“你不如直接说那是海藻的助理。”
喻观寒眼尾漾起笑意,牵她的手,并肩走台阶。
隔着云雾瞧,仙女湖也被笼罩薄纱,在群山环绕中沉睡。
符叶舒缓地吸气,横烟山的味道很独特,清凉的风里隐隐泛着草木清香,淡然沉静。
这是她曾经生活百年之地,使她心安。
符叶转身,至于新建的山神庙嘛,她越看越疑惑。
根本谈不上是重建,这完全是在原山神庙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一座新的庙宇。
看得出来设计者在尽力追求古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涂过红漆的实木,左右挂着烫金的对联,门楣还有蓝底匾额,提着笔走龙蛇的“山神庙”。
“这字……”
“我写的。”喻观寒邀功。
瞧着倒是比原来那窄小的,被炸塌一半的山神庙神气许多,也更像神仙居住的庙宇。
提起这件事,横烟山景区的开发者也很头疼,原本因山神庙太古老破旧,不适宜供人进入才封存着,原本想着新建山神庙后,干脆也接接香火。
但参与人员瞧来瞧去,也无法定论庙里那座碎裂的仙鹤神像到底有没有接受供奉的资格,它瞧着着实是“自身难保。”
这雕像伫立百年有余,谁也不敢轻言换掉,于是效仿从前,将山神庙搁置。
雕花的双开木门,正被拳头似的铁锁紧紧缠着。
庙外,明黄警戒线还悬挂着“不开放区域,请勿入内”的标识牌,符叶当做没看见,掀起警戒线往里走。山神庙就是她的家,没道理回自己的家还要被拦在门外。
“以后回来,还得买门票和双程的缆车钱。”喻观寒揶揄。
符叶白他一眼,试探拽拽锁头,发现锁得很严实。
喻观寒见状,得意洋洋地牵住她的手,带她绕到山神庙的背后,给她瞧被手臂粗的门闸紧紧箍着的后门。
山巅的灰尘极大,即使他们曾经生活在这里时,每天也要抹抹灰,不然门缝里都是灰尘,会随着门的开合直往面颊扑。
符叶观望,内里的布局相较从前差距不大。
进门处即是两张蒲团,神台与翅膀飞扬的雕像仍在原地,桌案空空荡荡的。
她抬手指去细细勾勒雕像的缝隙,原本仅是翅膀开裂,现在雕像裂满缝隙,像是曾有人用铁锤狠狠砸过。
它定格在碎裂的前一秒,岌岌可危,但又坚持着没有崩散。
瞧着这模样,如果当初的她没发现神力,而是持续透支妖力,想必她现在早就无法安全站在这里。
后室忙完的喻观寒提着帐篷灯,凑近她歪头瞧她的表情。
暖黄的光揉碎在他的眼眸里,符叶被打横抱起来,轻轻用手抵住他的肩,丝丝缕缕的电流顺着脸颊窜,让她不确定地轻声问:“你想在这儿?”
“帐篷已经搭好了。”喻观寒惋惜,“可惜咱们那很响的木板床已经被炸碎了,不然才是真的重温旧梦……”
简直是胡言乱语。
符叶使点劲儿去捂他的嘴唇,随后眨眨清亮的眼睛,手心擦过温热唇瓣,慢慢滑到喻观寒的脖颈,勾着他的脖子默许。
拉链被严丝合缝拢好,帐篷灯照亮这一方角落,暖光犹如实质,温暖到庙宇外的风声再大,也穿不透这温暖如春的角落。
剪影短暂交融,属于喻观寒的那道快速跌落,伴随着他意外的低吟,符叶慢条斯理用手挡住他的眼睛,俯身瞧他。
喻观寒了然地弯起嘴角。
“背包的夹层里有眼罩。”
符叶回身摸索,发觉那花哨的包装袋上,还印着沉香乌木。
喻观寒闭着眼,即使符叶并没捂着,他也不睁开,抿抿嘴唇:“我在家准备好的黑布条到底没派上用场,今天太着急,只能拿午睡用的蒸汽眼罩凑合凑合。”
遮住眼睛的喻观寒变得很脆弱,符叶想。
他迫不及待地启唇呼吸,舌尖舔舔下唇,沉默不语。只是等待着符叶落吻,爱也由她,冷落也由她。
所有的控制权都在符叶的手中。
只是等待着丰沛雨季的野草,在春雨绵绵里,在纷繁的风里,等待柔情流经他的身体。他们隔着数百年的时间回望彼此,仍情动如始。
符叶俯身,将微微汗湿的额角贴近喻观寒的侧脸。
他察觉到,立即蹭蹭她的额头,将吻落在她的鼻尖,爱怜温柔,下颌紧绷成流畅的线条。
符叶抬头捏他的脸颊:“我看到你的资料了,你怎么敢写已婚。”
“本来就是已婚。”喻观寒理直气壮。
“我还看到,如果某一天你消失很久,或确定死去的话,我可以全权处理你的财产。”
喻观寒转身搂住她,边胡乱去摸背包里的矿泉水,边用略带鼻音的嗓音回应她:“现在也可以处理我的全部财产。”
“我才不是说这件事。”符叶不满。
“我只是……”
“我只是希望,不要有那样的一天,咱们已经分开得够久了,久到如果不是你坚持,咱们永远没机会再见,我…也会尽力,我想说这个。”符叶的声音越来越弱。
戴着眼罩的喻观寒愉悦笑起来。
刚喝过水的唇瓣湿润又带着抹凉意,此时体温很高的符叶被冰冷的吻扰得眼神失焦,眼中的灯光晕成一片。
“我也会尽力。”
“不要有任何的顾虑,符叶。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只要相信我就好,相信我。”
喻观寒的呢喃中,脸颊发烫的符叶暗骂自己像情窦初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