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符越代替它,走进人间吸收怨气,反哺它的力量。
符叶喃喃:“这就是为什么横烟山要有山神世代驻守。”
“是啊,这是青青想出来的办法,代代山神愚公移山,守着它的尸体,早晚能等到怨气被天地净化光的那天,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而时间恰好是无穷尽的,我们等得起。”
“换成现在的话说,你的敌人根本不是仙女湖底的庞然大物,它不是你能撼动的。”
“而是符越。”符叶回答。
“没错,你的敌人其实是符越,现在符越就是鲤鱼尸体的外卖员,你的任务是不能叫它再点外卖和收到外卖,直到对方的力量耗尽。”
“那它将藤壶磨成粉给循仙会的人喝,是什么用意?”
“也许是它的备份吧。”
藤壶粉末就是它的传递机制,力量涌进其他人的身体,相当于备份。即使符越失算,在世界上消失,仍有人能立刻顶替符越,继续送外卖。
“还有喻观寒的事,没见到尸体就是好事,别灰心。”
符叶瞬间泪如雨下,这回答像是一剂强心针,将她紧绷的情绪彻底冲散,她神经质地将脸埋在抱枕里,咬住嘴唇不讲话。
挂电话前,海藻还有一条没头没脑的忠告。
“你最好取点现金,多带点。”
第95章 095日常秩序裂开的缝隙
“大额取现是需要提前申请的,没办法说取就取出来。”
符叶歪头夹着手机,边踏上妖管局门外的台阶,边整理袖口。棕色毛呢外套的窄窄袖口彻底盖住内里的青色宽袖,随后她接住滑落的手机,淡然询问:“那需要几天呢?”
“在我的权限里,没什么能帮你的,只有催催银行快点审核,最快也要明早。”
下午13:30分,妖怪们陆续走进妖管局办事。
符叶遥遥和同样举着手机的徐容容点点头:“那我明早再去取。”
“诶?”
徐容容的视线追随符叶的背影,棕色及膝的外套和湛蓝牛仔裤非常衬她,配上梳顺的微卷长发,气质冷淡,看起来衣品很好。
本想等符叶走近,问问她干嘛要取钱,却见符叶不知道被什么吸引注意力,又转身走出去了。
玻璃窗被办事的妖怪用屈起的指节敲敲。
徐容容回过神来,将写着暂停业务的三角牌撤掉。
风吹动符叶脸颊的碎发,她双手揣兜,慢吞吞走到原本是石狮子的位置,低头瞧——除去抱膝的短胖手指,就只剩发丝黑亮的蘑菇头。
“你怎么坐在这里?”
蘑菇头突然颤抖,仰脸瞧她,稚气仍未褪去的圆圆脸写满惊愕,失声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当然。”符叶蹲下身,“你怎么自己坐在这?”
妖管局的结界仍泛着淡淡的波纹,清晰守护着人类和妖怪的界限。小孩脸颊漾起笑意,不齐还有点歪斜的牙齿咬咬嘴唇:“大家都看不见我。”
“你叫什么名字?”
“谷雨。”
“你家在哪儿?”
蘑菇头摇摇,还是笑呵呵的。
“你想不起家在哪儿…还是不想回去?”
瞧他有些苦恼,符叶耐心去瞧他的神情。这时耳边传来熊三浑厚的嗓音,说李局召集全员去四楼,开关于部门重组的讨论会。
发丝拥着修长的脖颈,符叶冷淡瞧过去:“我不去,我还有事。”
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连会议都直接不去?
熊三不自在摸摸后脑勺,倒没敢说出来,只敢腹讳。符叶还真像李局说的,有点精神失常的模样。
因此他不敢与符叶多对视,怕蹲着的符叶站起来揍他:“那我可转达给你了啊,不去是你自己的事,到时候李局问起来,我如实说。”
符叶不理会,再次看向蘑菇头。
“谷雨,先跟我走吧,等你想回家的时候,我送你回家。”
矮墩墩似的孩子刚踏上公交车,就被乘客们围住,不看不知道,符叶惊奇地发现,公交车上的乘客们怎么……不见减少反倒增多呢。
肯定是到处捡亡魂的31的功劳,符叶摇摇头,打开跟无名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几小时前,无名说他会尽力试试。
[fuye:怎么样,旧剧场附近的监控找到了吗?]
[fuye:想开什么价钱随你开。]
[noname:这次真不是钱的事,而是附近的道路监控和公共摄像头都被暴力破坏了,我没有办法。]
[fuye:我明白了。]
[noname:其实喻观寒失踪,你完全可以按照妖管局的程序走,让事故处理科去调查,你为什么想自己单打独斗呢?]
[fuye:因为我没有能信任的人。]
叫凶手去查凶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
旧剧场的周围曾热闹过,只是如今大多荒废。
除去砖瓦房风化后的断壁残垣,还有无数睁着黑洞洞眼睛望向远处的旧楼体。零星的院落也还有人住着,院内晒着衣物。
无论时代如何快速更迭,总有人被遗落在这样的缝隙里。
符叶推开旧剧场的门,洋洋细雪被浪潮般的风席卷着,扰乱她的视线。
那是由日常秩序裂
开的缝隙吹拂而来的,窒息伴着血腥味混合,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符叶短暂闭眼,在情绪和感官都归位后,打开手电筒开始细细探查。
酥掉的凳腿碎屑踩起来会有轻微的咯吱细响;红毯上的花瓣被整夜的冷寂带走水分,枯成烟卷;舞台边缘的地爆球早已被引爆,干瘪的气球摸起来像是衰老垂坠的皮肤。
符叶将碎发掖到耳后,回头看铁锈红的公交车。
想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太美妙,31今天特别乖,不再撒手没。好奇逛逛这逛逛那,就绕到符叶身后待着,见她没空搭理自己,就扭头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活像嗅来嗅去的小狗。
符叶习惯性伸出右手,看到手套又换成左手,推开旧剧场后门的同时,被门缝堆积的灰尘迷到眼睛。
后院的天光很足。
院内杂草蓬勃生长到脚腕高,角落还堆积着很多生锈的废弃钢材,室内和院落的高度差被水泥砌成的斜坡延缓,符叶揉揉眼,愣在原地。
那斜坡上,印着一枚血红色的脚印。
她欣喜地蹲下来将脚印拍照,手指停顿几秒,又不知道能发给谁只得作罢。
符叶凝神注视脚印,突然抬起自己的脚,隔空去比量:脚尖和脚跟的位置全部吻合,是与她鞋码相同的人留下的血脚印。
换句话说,大概率是女人的脚印。
更令她振奋的是,走出旧剧场后院,仅隔着一条马路,居然有排简易房,某家外面挂着一颗外壳落满灰尘的摄像头。
没有亮光,没在工作。
细细看连电线都是被剪断的,那整齐切口令符叶心焦,仍是不死心地朝着房间内张望。
“你干什么?”
属于邻居家的窗口印出半张脸来,符叶连忙询问有摄像头的这家人在不在。
“搬走啦。”
“什么时候搬的?”
“就昨晚,他们连夜搬的,家里那些锅碗瓢盆都不要啦,说去新家置办新的,阔气起来咧。”
符叶咀嚼这句话几秒,才缓慢又谨慎地问:“昨晚,他们家发财了吗?”
“听说是中奖。”邻居瘪瘪嘴,“五百万哪。”
“那他们家的监控平时是不是好用的?”
讲到这,邻居才疑神疑鬼,打量符叶:“你到底是谁啊,打听这么细干什么?”
以前就听说,中高额彩票后容易出现人身危险,要保密再保密。想到这邻居将板房那斑驳的窗关紧些,见符叶的手费劲伸进袖口,他有些紧张地攥紧门边的笤帚把。
“我没有别的意思。”
符叶凑近些,将皱皱巴巴的两张纸币放在窗外,退后又再次迈步,拿红砖头压住钱,防止它们被吹飞。
“昨晚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丢了,也许就是这颗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所以想来打听打听。”
误会消除,邻居甚至将窗推开手臂宽,隔着纱窗跟符叶细讲。
之前的邻居家姓陈,只剩老陈和陈妈。
停放在外面的电瓶车多次被偷走电瓶后,老陈忍无可忍,在房门外安装摄像头保护电瓶车。那颗摄像头确实是好的,至于电线是什么时候被剪断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邻居的话题又绕回来:“祖坟冒青烟哪,本来家里就只剩老陈和老妈了,这一晚过去,运气转起来了,以后可不用把电驴当眼珠子似的,啧,羡慕。”
邻居羡慕得泛酸,符叶的心尖也泛酸,落寞转身。
眼前的路看不到尽头,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就在她茫然的时候,她的视线逐渐被31车内的声音吸引。
符叶迈出几步远,戴耳机叫31靠近些,让她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
蜷缩在地板的谷雨与抱膝的灰扑扑兔子交替出现,灵魂不稳,彻底在消散的边缘。面色青白的鬼魂们都围着他,谁也不敢靠近,叽叽喳喳问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