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是怎么认识图图的。”
  符叶精神紧绷,正襟危坐:“我偶然住进了图图的宾馆,那时候多聊了几句,后来一起去顺心达共事了一段时间。”
  博士没做评价,点点头。
  “我叫你来,没什么事,只是想叮嘱你几句。”博士静脉凸出的手捏起白玉杯,“不要将循仙会的事情告诉图图,你懂我的意思吗?”
  循仙会的事情如果让心思单纯的图图知道,怕是很难接受,多年来博士将图图保护得很好,决不允许半路出现的朋友拆穿内幕,展示血淋淋的世界。
  “图图能知道的,只有我因为她的请求而留在这里工作,仅此而已。”
  “明白就好,图图很孤独,只要你好好地跟她做朋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衣兜里,在碎裂边缘的化妆镜变得有点温,符叶纳闷地歪头瞧,顺手攥住瞧几秒,没看出什么区别。
  博士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转移,呷一口茶,朝助手眨眨眼。
  “图图是我珍视的孩子,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起多余的心思,否则……”
  下一秒,博士张开手指。
  符叶瞬间感受到迎面袭来的风,眼球被冷刃滑过,她下意识扭脸后浑身发寒——兜帽被掀开了。
  同时,冰块枪死死抵住她的后心。
  “别动。”
  符叶眼神凌厉地望向博士,既然暴露那就没什么……她眨眨眼,瞧见博士瞳孔里映着的自己,棕色碎发滑落在黑口罩的边缘,眼睛瞪圆,想跟谁同归于尽似的。
  “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助手怒喝。
  符叶紧绷的肩膀松弛,抿抿嘴唇去摸化妆镜,将裂隙严重的化妆镜放到桌面。
  以为她兜里藏着什么危险武器,结果掏出是面精致的化妆镜,在场的三人异常沉默。
  “嗬,以为是录音设备呢,你鬼鬼祟祟的。”博士嘴角扬起,示意助手收起冰块枪,“咱们也算相识,总得认认你的模样。”
  “当然。”符叶缓慢拉住兜帽,再次遮好面目。
  博士咂咂嘴:“还有件事,本来不想说的,但作为长辈还是要给你忠告,跟喻观寒分手吧。”
  “为什么?”
  “他不适合你,属于别人的东西,即使你再珍惜地抱在怀里,他也终有一天要离开你。”
  符叶心情复杂,因为他称呼喻观寒为“东西”而恼怒,又因为她就是那“别人”而感到庆幸,她无需做出抉择。
  “他离开你,你会失望吧。”
  “我不在乎。”这当然是假话。
  “爱情观很洒脱啊,”博士看向助手感慨,“能跟图图做朋友的孩子,果然也是天真烂漫的小妖怪。”
  薛臻跟女儿的关联性使得博士心情好,他站起身拂拂整齐的衣摆,医师袍散发出浆洗多次却依旧柔软万分的清香气息。
  “不如来我这里工作吧?”
  符叶一时间竟没能回答,博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你不用着急答复,今天正好,来给我当几小时助手。”
  *
  说是助手,走到处置室,她根本没被带进去。
  符叶隔着能隐约映出人影的玻璃往里瞧,仅是那瞬间,她就呆立原地。
  甚至死死咬着牙才没惊呼出声。
  居然是贝三思,躺在病床里的妖怪居然是贝三思!
  他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为什么抓他,难不成前段时间说要寻找英俊妖怪,有人把贝三思当做目标抓来了?
  可刚刚的徐容容还有心情跟她角色扮演客服呢。
  如果贝三思失踪,她不会心情这么轻松吧?再说循仙会怎么会对妖管局仍在职的妖怪动手,甚至是李局的旧部属。
  这不是给岌岌可危的妖管局再添一把柴吗?
  符越即便是为维持表面的平衡,也会守着这潭死水,不允许循仙会去污染。
  符叶的拳头攥得很紧,干脆去拧处置室的把手,只是里面上锁,根本没法打开。
  注意到嘈杂的助手探出头来:“不是说让你在外面等吗?”
  符叶连忙用鞋尖挡住想要合上的门:“我还没见过咱们这些项目呢,能不能让我进去瞧瞧。”
  贝三思躺在病床里,氧气面罩泛起浅浅的薄雾,脸颊红润有光泽,并不像是受伤的状态,怪得很。
  “这妖怪是什么时候抓来的,我没见过呢。”
  助手回头看去,轻轻哼一声:“难不成所有妖怪都要你们组抓吗?这妖怪是自愿来的,好了,别挡门,我们还有事呢。”
  自愿?
  符叶根本不信。
  现在没什么事情比救出贝三思重要,符叶隔着玻璃看做准备的博士和助手,直接给海藻拍照。
  角度虽有些歪斜,甚至因为心虚而画面模糊,但仍能看得清贝三思的面容。
  澄澈的圆眼紧闭,双手交握在身前,安详熟睡,没有戴皮手套的皮肤瞧着居然比脸还要白嫩点。
  似乎陷在美好的梦境里。
  符叶焦躁地跺跺脚,挪腾两步,频繁低头等海藻的回复。
  与此同时,助手走到贝三思的病床边,将连接着各色电线的贴片往贝三思的额角和肩膀的位置贴,看起来想电击他似的。
  他们是不是想挖贝三思的妖芯?
  [比知高:按兵不动。]
  符叶不敢相信地反复看好几遍,想不通海藻为什么会这样回复。
  自从下山,贝三思就是她的同事,虽说关系没有很亲近,但他本人似乎没什么——
  两道光芒从贝三思的额头浮出,一道浅黄,一道土黄。
  两道光芒交缠缠绕,盘旋着向上,根系还停留在贝三思的额头。
  符叶指尖发凉,下意识撑住玻璃。
  双股烟尘难舍难分,而作为土壤的贝三思因为光芒离体而面色灰败。
  凑得太近,玻璃因为符叶清浅的呼吸而染上薄雾。
  符叶低头瞧手机,海藻并没传递来新消息,证明她确实对这件事采取放手的策略。
  博士似乎陷入某种难题,抱着胳膊拧眉瞧交缠的烟,随后转向助手叮嘱。
  完全听不见声音。
  无声中,助手谨慎地将玻璃罩似的容器靠近那股土黄色的光芒,随后翻转手腕,光融化为灿金的水,被他捧着。
  那瞬间,某种无形的利刃以玻璃罩为中心,横着削出去。
  以灵魂唤起的尖叫冲破安全门,直抵符叶的心底,令她浑身发寒,仿佛能听见灵魂被活活揪出身体的嘶吼。
  助手露出些难以忍受的表情,将胳膊举高。
  博士激烈地喘息着,从手边的密码箱里捏出一颗漆黑如墨的球,内里粘稠的能量在隐隐流动。
  他顺手丢进助手端来的玻璃罩。
  黑球显然是来压制土黄色光芒的,松散的能量逐渐沉淀,最终被包裹着形成圆球。
  “那是……”
  符叶绝不会看错的。
  那时候,李仙女回到仙女湖更换身体的时候,帮助符越的也是那样漆黑的能量,难道刚才的两股光芒其实是贝三思和贝后行的灵魂?
  那土黄色的灵魂是谁?
  随着助手摘掉贴片,明黄色的那道静止在空中半秒,随后就乖巧地钻回身体里,竟像是从没出现过。
  不是换芯,不是换芯。
  符叶茫然,腿甚至都有点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贝三思的面色再次红润,博士瞧完机器面板,与助手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助手拍开室内墙面的按钮。
  符叶这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道空间,那里还躺着一个浑身都插满管的陌生妖怪,他也许是靠着营养液维持生机的,肌肉有些干瘪。
  角度问题,符叶只有踮脚才能使摄像头拍到里面的妖怪。
  那妖怪的眉骨微微凸出,眉弓流畅,即使眼睛未睁也看得出来眉眼俊秀。躺在病床里,脚恰好抵着床尾的挡板,可见身高也不错。
  符叶毛骨悚然。
  她意识到了思维的误区,作为任务对象而被抓来的根本不是贝三思,而是眼前这不知生死的妖怪。
  助手将病床往外推,这陌生妖怪的面颊微微
  凹陷,离开这些透明管就无法生存,只残余一口气似的。
  与贝三思相比,简直就是具被掏空的尸体。
  符叶的眼神流露出哀伤来,她明白眼前的他们想做什么了——把兄弟俩的某一个放进那具新身体。
  英俊的,干净的,没有复杂人际关系的新身体。
  黑气裹挟着土黄色的球靠近陌生妖怪,刚刚贴近,他却突然痉挛起来。
  博士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慌乱中没有扶稳扶手,略微踉跄。
  而助手掀起外套,从腰后抽出冰块枪,严阵以待。
  不断痉挛的妖怪痛苦万分,可无论眼皮如何滚动,都无法从这噩梦里醒来。梦境也许跟现实相同,都有恶鬼挤占他的身体,侵蚀他的灵魂,将他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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