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曾经有一个外地来短教的老师，觉得这儿的菩萨有恶意，需要跪拜叩首才肯普度众生。
明城并不是个喜欢和别人言语较真的人，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咽下心里满满的不赞同。
明城依旧记得自己跪爬完弯弯绕绕的台阶时，裤子上虽然满是灰土，膝盖却一点也不疼。
这就是心诚则灵。
梁峥把车停好，明城回过神，从副驾驶下了车，晌午的日头似乎特别偏爱脚下的石板路，墨色的泥泞混着青色的苔癣，说不出怎么个好闻，却让人心静。
梁峥也下了车，凝滞看着明城，眼前的姑娘笔直站在古旧的台阶下，抬头望着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峥走过去，站定在明城旁边，跟着她的视线，望向一眼看不尽的长阶。
“这里的路，走起来还是静悄悄的。”
明城先开了口。
“或许是这儿的菩萨喜静一点。”
梁峥想，这么美好的姑娘，他早该努力的。
其实他本不想这么早表明心意，但……
“明城，你是知道我心意的，是吗？”
梁峥心里憋了口气。
这口气憋了太久，终究还是挑明了。
明城微愣，梁峥挑明挑得太快。
他是个温和内敛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
“是。”
明城回答得很轻，很快。
梁峥并不惊讶，他早知明城敏感，“所以，我察觉到你的避嫌，是我的错觉吗？”
梁峥猜这个答案已经猜了很久，也等了很久，问得有点急。
“不是。”
明城清楚，这时候的回答一点犹豫都不能有。
梁峥不自觉地咽了口气，心里像是这会子的台阶，踩上去涩得很。
其实再问下去并不是他的作风，但他真的忍不住，他自认条件不差。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他不甘心，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明城转了点身子，看着眼前的梁峥，和平时的沉稳不一样，眸子游动着，眼里多了点急切。
明城笑笑，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以后会牵着哪家姑娘。
“没有，你哪儿都好。”
这是她心里话，风度、气度、能力、长相、举止、心性，可以说是完美，丝毫不差。
梁峥看着明城，没说话。
明城又重复一遍，她怕对面这个男人不信。
“真的很好。”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最棒的人。”
明城举起两个大拇指，夸赞的语气里带着点娇憨气，成功把梁峥逗笑，毕竟明城耍宝的时候可不多见。
梁峥倒是看出明城是真的不想他不高兴。
明城也笑：“有时候我就想，你要是我哥多好，肯定被宠得鼻孔朝天。”
“只能是哥？不能是别的？”
梁峥笑着看她，带着点期盼。
明城语塞，眯着眼，眉毛一高一低地盯着梁峥。
“得得得，我不问了还不行。”
梁峥看着明城的小眼神，实在可乐，有点像手机键盘里自带的小黄人怀疑表情。
这还差不多～
明城这才把表情收回去。
“最后问一遍，真不考虑一下吗？我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其实梁峥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早就感觉到明城对自己没意思，心里那点侥幸的期盼也烟消云散。
“不考虑，你脸皮太厚。”
明城在自己嘴边摆摆手，表示嫌弃。
“那徐将呢？”梁峥问。
明城走向车的脚步顿住，往后看了看梁峥，又把头转回去，很显然，她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梁峥像个跟屁虫，跟在明城身后问个不休：“徐将那脸皮可是真的厚。”
明城依旧不打算搭理梁峥，余光扫到了什么，开车门的动作停住，看向不远处的三片叶子。
手不自觉地握紧，明城走了过去，把三片叶子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看。
三片绿油油的落叶，干净极了，像是才落下不久。
明城心里叹口气，猜不出来菩萨想告诉她什么。
“别告诉我，你对徐将也一点儿意思没有。”
梁峥就当自己没看见明城眼睛里射出来的小刀子。
“嘶……”明城摩挲着手里的绿叶。
她是真觉得梁峥的脸皮变厚了，难不成徐将的脸皮还带传染的？走哪传染到哪？
“我比他差在哪？”
梁峥表示此时自己不怕死。
“大哥，有完没完。”
明城觉得梁峥很不识趣。
“好好好，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把自己动了心的人给放走了，胆子大点儿。”
梁峥总是这样，永远都为别人着着想，心思细腻，不让别人难做。
明城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儿瞎。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
明城这话说得冷极了。
梁峥瞄了一眼明城，见她低着眉眼，不知想些什
么。
“你知道徐将对你……”梁峥皱眉，并不愿看到明城如此。
明城笑了几声，笑声里却没几分笑意，驳了回去：“世家公子随便撩你几下而已，何必当真。”
梁峥眉头皱得更深了，明城这人自我保护机制太牢固，过分清醒，也过分冰冷。
但转念一想，梁峥突然笑了，很浅地问了她一句：“确定？”
明城没说话，梁峥又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明城烦闷的时候并不多见，总是一副与周遭无关的样子，这时候看着总算多了些烟火气。
见明城并不搭腔，梁峥又加了把火：“何必妄自菲薄？以徐将的身份地位家世，什么人没见过，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何止数万，眼睛毒得很，他能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有意的人并不全是因为长相的，明城。”
明城忍不住眉毛一挑，这些人精都把她看得透透的了。
明城知道梁峥磊落，不会使坏，还是问他：“这位朋友，您这是替人家说好话呢？”
梁峥也笑了，虽然说的是大实话，可听着透着股绿绿的茶味儿。
明城笑得唇角弧度更大了点，梁峥什么人她知道，他自然不会挑拨。
她心里明白得很，梁峥只是在提醒她罢了，毕竟都不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年纪。
明城看着手里的三片叶子，心里一疼，开了车门的手停下，看向梁峥：“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梁峥不太放心：“要上去吗？我陪你吧。”
明城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
“哥，你别抽了，你最近抽得太猛了。”徐乔实在无奈，这大中午的，她早困得不行了。
徐将不理，还在抽。
他又烦又燥，不抽心里难受，压不住。
快到晌午的日头，总是晒得人格外烈，徐将也不管，就在院子的石桌那儿坐着，对着大门，微微弓着腰，两腿开着，手臂杵在腿上，手上还夹着抽了一大半的烟，眼睛不自觉地去瞄腕表上的指针。
徐将从学校回来，就在这儿坐着，徐乔坐在徐将旁边，忍不住劝。
“哥，明城姐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都在这儿坐了好几个钟头了，咱去休息会儿吧。”
徐乔知道徐将要面子，刚才分明在车里笃定得很，这会子却在这儿直愣愣地等人回来，想必也是自己刚才的话让他不放心了。
她其实就是随便一说，想逗逗哥哥，早知道就不嘴贱了。
“去午睡一会儿，太阳太烈，别晒黑了，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别瞎想。”到底是心疼自家妹妹，徐将抬头朝宿舍看了眼，让徐乔去歇着。
亲兄妹，徐将自然知道自家傻妹子在想什么，他本就静不下心，并不是因为徐乔在车里说的话。
虎子早些时候被小白解开牵引绳了，它极聪明，又通人性，从不乱咬人，梁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会把虎子松开，让它自由跑一会儿，不会一直拘着它。
本来在窝里躲太阳的虎子，犬姿挺拔地迈着步子，大咧咧地过来，一屁股坐在徐将腿边，它刚喝过水，哈着气的时候舌头还带着唾沫星子。
徐将笑了下，瞅了眼像要陪他等明城回来的虎子。
虎子似乎知道徐将在看它，也抬了头，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傲娇得很，身子却不动。
“噗……那让虎子陪你吧。”徐乔起身给了虎子一个大大的飞吻，打着哈欠悠悠哉哉回了房间。
徐将摸了摸虎子傲娇的狗头，抽着烟继续等。
虎子依旧傲娇，趴在徐将脚边，耷拉着舌头，鼻孔对着徐将的军靴，深呼吸，一个小阿嚏，还带出几滴晶莹剔透的……鼻涕。
徐将挑眉，斜着眼睛叼着烟看虎子。
虎子似乎知道徐将的鞋不便宜，圆溜溜的黑眼睛有点心虚，错开了徐将盯着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