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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方才他惊诧万分地目睹皇贵妃娘娘黯然离去,未曾侍寝,这可是自她承宠以来从未有过的,莫非天要变了,皇贵妃娘娘要失宠了?
  听帝王追加不近人情的命令:“把她关起来,闭门思过,她若不知错便永不许出门,永远不准她见朕!”
  张全悚惧,没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这位煊赫一时的皇贵妃怕是真要凉了。带人将皇贵妃妥善送回宫后,锁了昭华宫大门,月影森森下冷宫一座。
  擦了擦汗,张全不知皇贵妃娘娘如何冒犯圣上了,突然获罪……其实也不算突然,皇贵妃娘娘敢梦呓旁人,失宠是必然的了。
  ……
  圣上驭下往往恩威并济,忽冷忽热。
  陆云铮送账册有功,加之频频送书信惦念朕躬,朕特念旧情,允其官复原职——发往陆府的圣谕如是说。
  至于账册记录的种种贪赃枉法之事,圣上只口头训责了江浔,罚了两月俸禄,小惩大诫,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圣上身为人君,对众臣的关照是一样的,阳光普照雨露遍洒,不会过度苛责了谁。江浔和陆云铮二人虽犯了错,圣上皆愿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宣旨太监读罢了圣旨,将跪地的陆云铮扶起,“恭喜陆大人官复原职,今后重掌文渊阁,莫辜负了圣上一片殷殷期许。”
  陆云铮擦了擦冷汗,“自然,自然,微臣谢皇恩浩荡。”
  他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禁往江家的方向望去,平平静静,似并未有官兵抄家降罪。
  那……账册的事?
  他把江浔贪赃的证据递上去,是打算以此戴罪立功,重返官场的。
  宣旨太监看出他的疑惑,“皇贵妃娘娘说了您许多好话,您才官复原职。从前您为皇贵妃娘娘争尊号的好处,陛下心里都记着呢。”
  竟是皇贵妃娘娘。
  陆云铮莫名愧疚,之前他反对皇贵妃娘娘封后,没想到皇贵妃娘娘不计前嫌,反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也是眼瞎心盲,错把好人当恶人,又错把恶人当好人。
  圣上未惩罚江浔父子,应自有考量。此番他和江浔双方皆有错,谁也没法把谁彻底打死。
  无论如何,他总算摆脱了潦倒,能重新为官了。
  回到屋中,陆云铮瞧着失而复得的官服,五味杂陈,愈加珍惜,比之往日的傲慢多了层谨慎小心。
  陆云铮以首辅之尊第二次回内阁,众说纷纭。
  在此之前,江浔已费尽心机将阁中其他官员排挤殆尽,成为独相,离首辅之位仅一步之遥。谁料陆云铮忽又杀回,横刀夺走了首辅之位。
  江浔心头遗憾,无可奈何。
  这女婿官复原职的具体情由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陆云铮定然做了什么背刺他之事,否则圣上不会平白无故罚他两月俸禄,隐含告诫之意,警告他下次不能再犯。
  圣上的谕旨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任臣工自行猜字谜。江浔也不知“下次不能再犯”究竟指什么,战战兢兢宛若头悬落斧,有笔暗账被圣上记下了。
  都是陆云铮加害。
  他刚被圣上罚俸,陆云铮便官复原职,这其中若无关联谁能相信。陆云铮枉顾孝义,对他这亲岳父捅刀子,实狼子野心。
  陆云铮与江浔,再度分庭抗礼。
  陆云铮第二度入阁,与江浔势如水火,连面子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午间用膳二人甚至不能同处一室,陆云铮神色倨傲,目不斜视,大口享用着江杳为他准备的饭膳。
  江浔以孤老独坐一席,忍气吞声。
  群僚见陆首辅得势纷纷巴结恭维,冷落这位昔日独掌阁权的江阁老。
  陆云铮见江浔无措的样子有种报复的快感,不过也仅一瞬间。
  之前陛下向朝野公开他的错处,相当于打了一棍子。而今陛下又官复他的原职,赐御馔,赏金银,营建府邸,又相当于给一甜枣。
  谁能经得起这变幻莫测的落差?
  官场的一落一起,他的自尊心和精气神遭到了重创,不复往昔的志骄意满,趋向于谨言慎行,变成一个老练保守的政客。
  陆云铮深切体会到了侍奉天子的艰辛,天威在上,如履薄冰。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是靠皇贵妃起家的,最大的靠山是皇贵妃,而不是靠什么才华。皇贵妃当不当皇后自有圣上裁决,他不该卷入这场政治漩涡中。
  至于账册的事,君王告诫陆云铮到此为止,不必再弹。江浔毕竟是他的岳丈,他既娶了江杳,该当孝敬岳丈。
  陆云铮知君王这么说是不打算惩处江浔了,仍要包庇着。圣上是念旧情的人,在他这里念旧情,在江浔那里同样。
  他不打算穷追猛打,这件事做得本身欠妥帖,过去就过去了,他只求重返官场。
  对江家网开一面是看在江杳的份上,得让江氏父子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回到宅中,陆云铮的宅邸由萧瑟凋败变得焕然一新,前几日避之不及的宾客重来结交。
  陆云铮一边满足地享受着官场地位的提升,一边鄙夷这群见风使舵的势利鬼。
  欲找到江杳,告诉江杳作为当家主母拒绝这些人,莫胡乱收礼。
  四下找江杳而不见,下人说江杳出去了。
  陆云铮泛起疑心,暮色苍茫已近傍晚,江杳一声不吭地出去作甚?
  第55章
  陆云铮在宅邸等了半晌,江杳才归家。
  她行色匆匆,一身简单利落的骑装,袖子用绸带扎起,姿态飒爽英气。
  陆云铮疑她偷偷去探望娘家,早有三分不悦,沉着嗓子问:“杳杳去哪儿了?”
  江杳见他在此守株待兔,稍作讶然,“城中新开了一座酒楼,我出去瞧瞧热闹。”
  陆云铮肃然道:“我日日上朝下朝在城中行走,岂不知新开了什么酒楼?你且说酒楼的名字和位置,老板姓甚名谁?”
  江杳并无遮掩之色,坦荡说:“一间无名的酒馆,老板不熟,不知姓字名谁。”
  陆云铮剑眉一挺:“你骗谁?当我三岁小儿,借口也太拙劣了些。”
  江杳莫名被呛有些摸不着头脑,“陆郎为何质问我?我连独自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
  陆云铮心一软,随即又感到浓浓的失望,“你曾说过无论何时永远站在我这边,现在却站到了江家那边。”
  江杳默不作声,似认了。
  陆云铮见她不解释,失望愈甚。
  “陆郎,你镇定一点。”
  半晌,她道。
  陆云铮焉能镇定,江家一心一意鼓捣着她和他和离,她受到蒙蔽,定然会弃他而去。
  “杳杳,你变了。”
  他喟然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江杳留在原地,眸中死水无澜。
  是陆云铮先入为主,认定她和江家父子见面,实则并不然。
  以陆云铮的眼力永远也不会发现,她方才去了皇宫。
  她的主子只有一个,大明两京十三省唯一的主,紫禁城中的皇帝陛下。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主子有命,仅此而已。
  ……
  陆云铮自认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曾用自己的隐忍策划未来,搏得了一个不错的前程。
  英雄最难过情关,面对江杳时他手忙脚乱,既怕伤害到江杳,又怕她见异思迁离开自己。
  他对江杳属实在乎得过分,江杳和江家其他人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是他陆云铮一生一世认定的妻子,谁离开他江杳也不能离开他。
  近几日,他表面装得若无其事,暗地里留意江杳的去向,要求小厮事无巨细地禀告。
  他不是想阻止江杳回娘家,也不想限制她的自由,实是江家那对父子用心险恶,一心劝他们和离。为了他们的未来,杳杳还是暂时不回娘家为妙。
  陆云铮刻意留意着,果然发现了江杳的异常。
  比如她有时会在午夜忽然消失一段时间,有时白日里单独外出,以各种借口搪塞。陆云铮派去跟踪的人总被轻易甩脱,江杳反侦缉的手段比寻常人强上许多。
  陆云铮虽知道这些异常,没有任何立场质问江杳。因为他派人到江家门前偷偷瞧过,江杳确实没回江家,正如她所说的出门游玩、下馆子,仅仅是寻常游乐活动。
  他怀疑自己过于敏感了。
  江杳有自己的自由,他岂能因最近的事杯弓蛇影,捻神捻鬼地跟踪。
  陆云铮心境复杂。
  ……
  另一头朝政上,陆云铮重回首辅之位,再度与次辅江浔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摩擦。朝政的分歧外加私人恩怨,二人势如水火。
  陆云铮手握江浔贪赃枉法的证据,本欲置江家于死地,念及江杳才网开一面。谁料江杳也偏向娘家,陆云铮对自己那岳父多了层嫉恨,几乎到了排挤的程度。
  对于江浔来说,从陆云铮官复原职那一天起事情便不妙。此次蒙混过关不是因为陆云铮仁慈,全凭陛下高抬贵手。陛下显然不愿过分偏袒任何一家,以后的路还得靠自己走。
  <a href="https:///tags_nan/xiangaixiangsha.html" title="相爱相杀"target="_blank">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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