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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君臣正议论间,忽一白蝴蝶清爽地冲在怀中,片片扑人眉宇的香气,震得人心神沉醉。朱缙腰际一紧,白蝴蝶死死搂住了他,道袍上被蹭沾了泪水。
  “陛下,终于找到您了……”
  垂首一看,是含嗔带怨的林静照。
  深闺弱质,轻如飘絮。她唇瓣翕动着弱音,眼角残留几分屠苏酒的醉意。
  朱缙蹙了蹙眉将她揽住,轻叱道:“皇贵妃这是作甚,没规矩吗?”
  她若有若无飘荡着酒气,秀色娟娟媚人,踮起脚尖在他颊畔一吻,甜吻中蕴含着忧悒的美貌:
  “臣妾头好痛,半步也走不动了,要陛下抱着回去,陪聊陪睡。”
  朱缙被吻得脑袋一荡,恍惚中也被渡了酒气,麻麻的,很微妙的感觉。他不悦地咽了咽喉咙,迫使自己硬下心肠,伸手拉了拉她快要滑落的衣裳,遮住她白嫩润滑的背。
  “皇贵妃真是醉了。”
  林静照泪眼朦胧,分不清酒气还是娇靡,“陛下晾着臣妾,还对臣妾凶。”
  朱缙峻声:“无法无天,回宫反省。”
  欲将她丢给宫女和太监,她这副乌发逶迤神志不清的样子,莫名令人不大放心。他无奈,略微软了语气:“朕陪你回去就是了,莫撒酒疯。”
  徐青山在一旁愁眉紧锁,俛首而立,不知所措。早知妖妃的名头,今日亲眼目睹果真非同凡响。恣睢浪荡,伤风败俗,无视三从四德,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毫无廉耻!若是他自己的女儿这样,只怕将她锁起来活活饿死。
  “陛下……”
  徐青山欲说接下来的话,君王却已打横抱起妖妃大步流星地往轿辇中去了,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完全没交代一句,当他是不存在的空气。
  徐青山气结,无可奈何只得告退。
  林静照被朱缙抱回了宫中,一路昏昏沉沉坐在他膝上,醉酒之状,浑噩之间闻到他身上清寂的三清香。
  榻间,她满脸酡红地躺着,嘴中轻嘤,仿佛还在混乱无秩的状态中。
  朱缙冷哂,“别装了。”
  林静照置若罔闻。
  他覆身锁住了她,困在狭小的角落里,唇压着她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咬。
  “醒不醒?”
  她吃痛叫了声,妙目醒转过来,满是无辜:“陛下。”
  “朕何时允许你到外宫来抛头露面,不戴面纱,还这般放肆?”
  朱缙将她摁住,长腿跪在她两侧,一声声质问,“皇贵妃是活腻歪了。”
  林静照终于如愿与他会晤,却处在榻铺的被动境地中。她唯有靠这几分不值钱的姿色来吸引他,换取机会。
  之前她遭了他厌恶,现在不好开门见山为江家求情。
  她湿羽黑睫忽闪着,攀住他的脖颈,忍着微酸,小心埋怨道:“陛下说过给臣妾一个皇子,而今不作数了。”
  朱缙板起脸来教训:“胡说,朕给过你多少次,是你自己怀不上。”
  林静照得寸进尺:“陛下宣臣妾的次数太少,若日日住在昭华宫……”
  他肃然剪断:“岂有此理。”
  她哑子似地吞声,后半句截没在喉咙里。朱缙停了停,遥感异样,又拍着她的后背好言熨帖,“朕这几日诸事繁忙,以后会多来看你。”
  林静照见他给台阶,顺水推舟道:“多谢陛下,若陛下言而无信,臣妾还用今日的法子。”
  朱缙被她气笑了,久违的舒适和快乐一点点在心底滋生,虽知她此刻的虚伪奉承乃是有所求,仍微妙地受用,有种温情的错觉,脱离了强迫和被强迫,这才是真正的闺房之乐。
  他止想要她的心,忍心推开,“静照,朕一会儿得回去,廷臣还在等着。”
  林静照知那些廷臣皆是要江氏性命的人,千难阻万也要拖住,心底滋生报复之意,愈加搂紧君王,“陛下,您不要走,臣妾不让您走。”
  朱缙凝了凝,软玉温香在怀,心底隐蔽角落里有意无意幻想了无数次的温馨场景成真,你情我愿的一对璧人,终于还是没忍心再将她推开,而是狠狠掐住了她的腰。
  撇开政事不谈,他和她还是生皇子皇女吧。
  “这可是你自找的。”
  林静照腰际一颤,随即道:“嗯。”
  她情愿时的样子,很招人稀罕。
  朱缙暼在眼中,一时间觉得自己变成了陆云铮,终于享到了陆云铮的待遇。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没有陆云铮了。
  随即,又厌恶自己与陆云铮比。
  若从皇嗣的角度,明知给她再多雨露也不会开花结果,根本在做无用功。
  可是,他的的确确只想要她一个,哪怕她没有孩子,是罪臣之女。
  他即便屠尽江氏满门,也不会动她的。
  第90章
  握云携雨,势如破竹。
  春风浩荡,二人十指急不可耐地交握在一起,化为春水般的柔腻。
  没有君臣,没有上位者和下位者,只有瞳孔倒影着彼此的璧人。
  良久,叫了水。
  因是白日,潦草了事,仅仅一回。
  朱缙坐在榻畔,整敛散乱的道袍,内侍正跪着为其穿靴,忽而身后一双玉臂横腰,柔柔懦懦在耳畔烧开:“陛下又抛下臣妾吗?”
  深闺私语如微雨湿花,满帐生香。
  朱缙望了望帘幕后泄下的白昼天光,一根根掰开了女子的手,“朕说了廷臣在等着,老陪你不像话。”
  “那就让他们等着。”
  林静照固执不肯松手,脑袋依偎在他背上,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往常陛下闭关时,他们也干巴巴等着没一句怨言的,怎么到了臣妾这就不行。”
  他每每这样,帐中一副凶狠吞掉人的模样,三天三夜没餍足的。穿上道袍便清心寡欲如高洁圣人,方才将她弄得满身青紫的不是他。
  朱缙侧过头来,唇不经意间擦过她额头,“那也不好光天化日就和爱妃纠缠在一起。”
  鬓发挨蹭散乱,室内弥漫着的暖息,熏香时而攀升时而飘散,充满了旖旎的意味,令人神思游遐。
  光天化日这么做确实有伤风化,可他是皇帝,说一不二,乾纲独断,在内廷之中谁敢置喙半句。
  林静照眸底细碎春意,依旧缠着他,弱声争辩道:“陛下由藩国入承大统,散漫自由惯了,素来厌恶规矩束缚,修玄、封妃、赏罚哪一样不是听凭己心。陛下自有一套制衡驭下的神术,如狠毒连环锁节节致人死命,此刻何必在乎外界眼光。”
  这些年他是怎么玩弄权术操纵臣工的,她清清楚楚看着。他久居深宫握紧的是傀儡线,而非实实在在的人。
  “是么。”朱缙淡淡唔了声,察觉她的讽刺之意,食指威胁地抵住她额角,吓唬着,“爱妃也知道得太多了,死得快。”
  “外面的人诬臣妾是妖妃,臣妾便当妖妃给他们看看。”
  林静照嫣然一笑,并不畏怯。
  “陛下眷怜臣妾,会庇护臣妾的。”
  事实上她晓得朱泓太子的秘密,早晚面临被牺牲或曰灭口的命运,殉为稳定皇位江山社稷的一句白骨。
  得活一日,便用力活一日。
  自戕自弃的傻事,她断断不会做。
  伏在地上的内侍方要穿靴,朱缙不轻不重地一踹。内侍登时醒悟圣上暂时不走,忙灰溜溜退下。
  独剩二人在室内,落针可闻。
  “朕不喜欢你为江家人求情。政坛之上,要办的人即刻要办掉,要摘的脑袋即刻要摘下来,否则无以立威。”
  朱缙公事公办的淡冷口吻,警告道,“爱妃莫一意孤行。”
  终于谈到了真正的话题。
  林静照眉目清和,内心却汗珠淋漓,努力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和这位年轻而凶险机深的湘王世子说话,得万分小心。
  “臣妾不是为江氏求情,而是为江山社稷,求您允许臣妾陈述因由。”
  她郑重然。
  凭自己和江氏的几条人命完全微不足道,唯有权斗和告讦方能打动这位凉薄的帝王。
  朱缙好整以暇,破天荒聆听她的。
  “你说。”
  倒江一派的主力,恰是原来江阁老原来的心腹徐青山。此人是新贵,考科举上来的新晋官员,从前一直隐居乡里养望。入朝后居心叵测,背弃旧主,乃卑劣之人。
  “臣妾为太子麾下谋士时,曾目睹太子与此人通书信,过从尤密。”
  她压低声音,檀口轻轻开阖,如毒蛇吐信泄露了最致命的秘密。
  先太子还活在世上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徐青山多半是先太子的人。
  朱缙长身如鹤,冰冷地注视她。
  没来由的,她被看得略微发毛。
  良久,他换了个姿势,缓缓笑了,“爱妃可不能胡说。爱妃虽是爱妃,徐青山也是朕的爱卿。”
  和先太子过从尤密,会要人性命的。
  林静照皱起秀眉,料到他会猜疑,他一直防着她,给她的信任约等于无。况且,和先太子过从最密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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