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劳烦哥哥了。”小陈子拱手道谢。
陈管家这边,自向徐乐立了军令状后,便一直在外奔走。
他与庑房的刘公公,有些交情,本想借着刘公公,给宫里的人递消息,将新式纺织机的事情传到宫中。
不想,陈管家与刘公公饮酒正酣之时,刘公公提及宫里的总管公公收了一个徒弟,艳羡那小内宦一步登天,又提及那小内宦姓陈,陈管家就改了心思,有了更大的图谋。
陈管家知晓,自己此事若是做成了,日后免不得被忠勤伯清算,而大奶奶也不一定会保自己。如果自己,能与这陈公公牵扯上关系,就像那皇商夏家一般,与御前的太监连宗。
若不是得了的御前公公的庇护,那夏家母女拿捏着夏家产业,早就被夏家宗族吞吃了去,可见御前公公的威慑力,他们代表的就是皇上的脸面,能随时面圣,旁人谁敢惹他们?
陈管家从夏家身上,看到了希望,如果自家能与那陈公公牵扯上关系,就能安稳做一个富家翁,再依附大奶奶置办些产业,家业就兴盛起来,自己的子孙再也不用给人端茶倒水了,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陈管家打探好陈公公的身世,发现他父母兄弟在卖了他后,就不知踪迹,便生出了与陈公公攀亲的心思。
陈管家也是在赌,他赌这些宦官看重子嗣香火,想要有个上坟烧香的后人。在陈管家看来,只要能成事,将这陈公公写入族谱又何妨,祭祀的时候也不过是多上一炷香的事,跟他所带来的利益相比,这些都不足为道。
小陈子到了庑房,见了这个自称是他族亲之人,陈管家见了小陈子,便嚎啕哭起来,只说:“委屈你了。”
只这一句,小陈子便红了眼眶。
小陈子本是家中长子,母亲死后,父亲再娶,又生了两个孩子,家中贫寒,吃不上饭了。
父亲在继母的撺掇下,就将小陈子卖了。若是卖与他人为奴,小陈子还没有那么恨,他父亲为了多卖几两银子,就将他卖到了宫里做宦官。
小陈子也曾托人找过家人,他委屈,他想问父亲,为什么要卖了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卖进宫。
帮他传消息的人告诉他,他父亲拿着他的卖身钱,带着妻儿回妻子的老家去了。
小陈子在宫里苦熬这么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才走到现在。
陈管家的一句“委屈”,差点让他经受不住。
不过,他是心智坚毅之辈,稳住了心神,细细的问起陈管家,陈管家所说的族亲之事。
陈管家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陈述了一遍,期间声泪俱下:“当初,一场大水,冲走了父老乡亲。我跟着父亲逃难,后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自卖自身,卖进了陈家。因着与主家同姓,主家对我们也看重两分,我们父子便被派到当时最有出息的三房做事。我爹因着当年逃难的缘故,身子不大好,没几年就去了,死前百般叮嘱,让我回乡,找回离散的族亲。这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当初的族亲四散,大部分的都返乡了。唯有你父亲这一支,与咱这一支,没有回去。族里叫我打听,我四处打听,才打听到你父亲跟着难民,逃来了京里。又得知了你的事情,便托人到宫里打听,这才寻着人……”
陈管家边说边哭,他早打听过了,小陈子的父亲是个没根脚的流民,自己的这番说辞,虽然漏洞百出,但是对于这些没根的内宦来说,能有个族亲,能有个下葬的坟茔地,他自己就会骗自己相信的。
小陈子也抹起泪来,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陈管家的说辞,两人就抱头痛哭起来,小陈子口中称叔,陈管家也一口一个大侄子的叫起来。
这一场有些荒诞离奇的认亲,就算是成了,两人各怀鬼胎,各有算计,彼此心知肚明。
小陈子找到族亲,夏守忠、明守义两个兄长还为他摆了一桌席面庆祝,明守义有些艳羡的看着两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族人、家人,日后香火祭祀一样不缺,不像自己,一样没有,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哭上一声灵。
第90章 谋划成
师兄弟三人,因着要在御前当差,也不敢饮酒,只以茶代酒,吃上两盅。
席间,三人说着话,相互吐露心声,夏守忠道:“我有个侄女,她爹去得早,没个她留个兄弟帮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现如今到了年岁,该说亲了,一直寻不得一个般配的郎君,有那么一两个好的读书人,因着我是个阉人,就百般看不上她们母女。唉,到底是我连累了她们娘俩。”
夏守忠神情有些怅然,他与皇商夏家连了宗,入了夏家嫡枝一脉,与夏家家主兄弟相称。不想,兄弟走得早,留下嫂子带着个年幼的女儿,有自己的帮衬,日子虽然过得不差,但名声不大好,明面上敬着,私底下都嘲笑她们是阉人家女眷。
宦官的名声,历来都不好听。
侄女孝顺,夏守忠将其当亲女儿看待,现如今侄女大了,因着自己的名声婚事艰难,夏守忠难免有些愧疚。
明守义道:“师兄,咱们大侄女现如今也不过十六,不必如此着急。明年又逢科举,不如在落榜的举子里面,给咱侄女选一个好拿捏的。”
内宦虽然名声不好,但夏守忠好歹也是御前行走的,多的是人攀附,在明守义看来,夏守忠实在不必为此忧愁。
小陈子听罢,就道:“弟弟这两日读书认字,都说书生薄幸,文人清高,倒不如选个门当户对的商户人家,夫妻和乐,岂不更好?”因着跟夏守忠交情深了,这样的事情,小陈子才插了两句嘴。
夏守忠点头,对两人道:“两位贤弟说得都有道理,只我那侄女儿,被我跟嫂子纵得有些骄纵,性子不大好,不甚贤良,只怕家世相当的人家都瞧不中她。”夏守忠现如今也有些后悔,将侄女养得太过骄纵,但侄女小时候尤其可爱,夏守忠一月才能见一两面,哪里舍得约束她,只盼她肆意些,日子才快活。
明守义跟小陈子对视一眼,不由得一笑,没想到精明如夏守忠,竟是个溺爱孩子的。
兄弟三人吃用完饭,就赶紧去御前伺候了,下次得闲小聚,只怕又要等一两个月了。
徐乐挺着肚子,算着日子,准备好的产妇,预产期就在这一两日了,自己也该准备生孩子了,双胎历来会早产,所以七个月生孩子,应该没有人会起意。
就在徐乐算日子的时候,木棉瞧见一个小丫头进来了,就问什么事儿?
小丫头道:“木棉姐姐,门房那边来人说,倪二奶奶来了。”
木棉道:“快叫人请进来。”转头对另一个丫头道,“子规,快去准备茶水。”
一旁站着的小丫头见木棉唤她,立即行礼,去茶水间那边,叫茶水间的丫头准备茶水。
徐乐听见动静,便询问缘故。
木棉上前,回话道:“奶奶,倪二奶奶来了。”
徐乐有些激动,陡然一下坐起身来,木棉连忙去扶,嘴里嗔怪道:“奶奶好歹顾及点身子,肚子都快七月了,怎么这样莽撞。”
徐乐听了这话,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差点忘记了肚子上的这个假胎,她轻咳一声,对木棉道:“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都数落起奶奶来了。”
木棉没好气道:“奶奶还说呢,丽娘不是叮嘱了奶奶,双胎容易早产,奶奶还这般的不注意。等奴婢得空了,去问问丽娘,猛地起来,需不需要喝点安胎的药。”
徐乐可不想喝那苦汁子,就道:“哪有这般娇贵,那地里干活的农妇,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照常干活,也不见有什么不好。”
“奶奶怎可跟她们比,她们是命不好,才吃这个苦。”说着,木棉便小心的扶着徐乐去客厅。
等她们到时,倪二嫂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倪二嫂见徐乐来了,起身行礼:“大奶奶。”行动间,腰间的铜钱纹编织流苏下方的银质小铃铛,叮叮当当做响,声音不大,要近身了才能听见。
徐乐请她坐下,笑着道:“嫂子今日这一身打扮,瞧着不像京里的时兴衣裳?”
倪二嫂听罢,就道:“奶奶好眼光,我这一身衣裳,是仿的前朝的款儿,大袖配的襦裙,腰间的腰带是从一个苗女手里收来的,搭配上披帛,瞧着可奇怪?”说着,倪二嫂站起来,转了一下身子,让徐乐好好瞧瞧。
徐乐细细瞧了,夸赞道:“嫂子搭配得极好,瞧着别有一番风味。”瞧倪二嫂这一身装扮,徐乐便知,倪二发家后,不曾薄待妻子,不像有些男人,发家后便盼着着死老婆,娶个美娇娘回来。
倪二嫂身上穿的是绫罗,戴的是金玉,一身得体的打扮,也衬得她平凡的面容多了几分神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徐乐便支开身边的人,叫木棉在房门外守着。
倪二嫂对徐乐道:“奶奶前些日子吩咐的事情已经成了,果然如奶奶所想,那陈管家得知了那小公公的姓和身世后,就起了心思,已然跟那御前的内宦攀上了亲,只怕奶奶所求之事,也不过是这一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