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徐乐一听是宫里的人传来消息,就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木棉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惊慌道:“奶奶,太上皇不好了!”
木棉跟在徐乐身边,也能瞧出一些苗头来,太上皇不好了,只怕这京里就要闹腾起来了。
兵祸将至,她一个小姑娘能不害怕吗?
徐乐听了此话,也是一惊:太上皇不好了!
是了,只有太上皇不好了,顺安亲王一脉没了希望,才会破釜沉舟搏一把。
不然等太上皇死后,皇帝清算起来,顺安亲王一脉没一个能躲过,与其被动等死倒不如主动拼一把。
京城是一夜之间乱起来的。
京中勋贵富户之家,一夜间就遭了袭击,除了几家有准备的外,好些勋贵的家眷都被顺安亲王一脉拿住了。
荣宁二府那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挡住了叛军的袭击。
贾赦穿上许多年不曾穿过的朝服,揽镜自照,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荣国公世子,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
贾琏在他身旁伺候着,替贾赦戴上官帽。
“老爷……”
贾赦看了他一眼,贾琏便噤声不敢再问。
贾赦正冠,又整理了一下袖摆,对贾琏道:“此后,你便是一家之主了,你媳妇儿那边,你多听她的,她虽然不甚聪明,但有个好叔叔,能护着她。”
贾琏听着这话有些不对,瞧着像是在说……遗言,贾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的喊了一声:“老爷。”
贾赦呵斥道:“做甚模样!”
贾琏被这一吓,连忙用袖摆擦拭眼睛,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贾赦道:“若三日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跟你二叔分家,珍哥儿那边……你只帮衬着蓉哥儿跟蔷哥儿,四丫头自小在咱们家长大,她又是个姐儿,你跟你媳妇多看顾点。这样,我也算是对得起敬二哥了。”说完,贾赦便走出了正房。
出了房门,便遇见了邢夫人,邢夫人带着担忧,忐忑的看着贾赦,她不知道贾赦要去哪,但外面这么乱,现在出去,肯定是十分危险的。
邢夫人有心劝两句,但贾赦从未给过她什么好脸,瞧着贾赦肃穆的神色,她心中有万般的言语,此刻都不敢言说。
贾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十多年的夫妻,并无什么情分,从始至终,贾赦都没有将眼前的妇人认做是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死于三十年前!
贾老太太得知贾赦出门了,默然不语,良久,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流出。
“老大……”
鸳鸯见贾老太太哭了,连忙给她擦拭眼泪,贾老太太推开鸳鸯,声音中带着几分狠厉道:“鸳鸯,你亲自走一趟东府,去找贾珍,告诉他若想保住蓉哥儿跟蔷哥儿,就将东府的兵符交出来。”
鸳鸯闻言,身子一抖,最终还是应下了。
知晓了这样的隐秘要事,自己还能有活头吗?鸳鸯是忠心的,最终还是去了宁国府那边。
贾赦入了宫,到了太上皇居住的宫殿。
皇帝已经在那等着了。
皇帝看着贾赦,有些不敢认。
那个跟在太子身边风流潇洒的荣国公世子,现如今成了被酒色掏空的庸碌,再也看不出曾经的风采。
当初,谁不艳羡贾赦,国公世子,皇帝亲赐的表字恩侯,算是许了他侯爵的位置。娶的是太子太傅的女儿,与太子是连襟。
包括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都曾对贾赦生出过艳羡的情绪,他那光风霁月的太子哥哥,眼中没有自己,只看得见贾赦,贾赦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独得太子的恩宠,太子待他,比亲弟弟还好。
那时候,皇帝才七八岁,他最敬佩的就是太子,以太子为标准,来要求自己。
太子太好了,好到让老皇帝生出忌惮心。
贾赦给皇帝行礼。
皇帝道:“免礼。”
贾赦起身,看向皇帝,此刻,皇帝恍然觉得,当年那个贾恩侯,回来了。
“直视帝王,你就不怕朕治你个不敬之罪吗?”皇帝问。
贾赦道:“选择进宫那一刻,我连死都不怕,又怕什么不敬?”
皇帝笑道:“你确实不怕,面圣不称臣,倒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可是,贾恩侯,你现在已经不是荣国府世子了,你是一等将军贾赦,你难道不怕朕治罪荣国府?”
贾赦讥讽道:“不管我称不称臣,陛下都不会放过宁荣二府,不是吗?”
第115章 贾赦之死
贾赦看得明白,皇帝是不会放过宁荣二府的,准确的来说,是四王八公皇帝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此时俯首称臣又有何用?
皇帝见贾赦如此桀骜,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对贾赦道:“贾恩侯呀,朕一时间倒是被你唬过去了。”
贾赦微微皱眉,不知道皇帝是何意。
皇帝道:“你若是真的不在乎贾家,不在乎宁荣二府,你也不会在这里了。”
贾赦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陛下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进宫,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三十年前,我就该死了。”
皇帝微微一愣,是呀,三十年了,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故人已经化白骨。
那个意气风发的贾恩侯,三十年前就死了,现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贾赦,一等将军贾赦。
皇帝眼神逐渐变冷,对贾赦道:“既如此,你进去吧,父皇还等着你呢。”
贾赦走进了长乐宫,见到了太上皇。
太上皇躺在榻上,浑浊的眼瞳微微转动,看向贾赦,似乎是有些惊讶。
贾赦道:“一别经年,不想上皇还能认出臣下。”
太上皇神情激动了起来,嘴唇微微张开,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贾赦问:“上皇是想问臣下因何而来?”太上皇没有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年近九十的太上皇,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贾赦自顾自道:“臣下来此,是为了让太上皇见一个人。”
说着,宫内的守卫与内宦都离开了,夏总管亲自带来一个人。
他穿着广袖深衣,戴着琉璃冠,面如冠玉,恍如谪仙临凡。
太上皇眼睛越睁越大,神色有些惊惶。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太上皇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看看,眼前之人,是真是假。
恍惚间,又听见了那一声:“父皇!”
来人上前,拱手行礼:“孙儿见过皇爷爷。”
太上皇眼睛微微瞪大,惊讶的喊道:“你是……是……那个,太子……妃……”
青年接话道:“孙儿确实是先太子妃之子,无名。”
青年自出生起,就没有名姓,那些人,不需要他有名有姓,只要他是义忠亲王的遗孤就行。
所以,青年无名。
太上皇挣扎道:“不……不!你有名,你有名……你叫……景珩!”
高山景行,君子如珩,是先义忠亲王,为先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取的名字。
代表着,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盼。
青年身形微微晃动,没有说话,原来自己也是有名字的。
贾赦见此,便道:“上皇,此乃太子遗孤,理应继承太子的一切。”
青年抬头,看向贾赦,他不认识贾赦,但他知道对方的身份,荣国公之子,一等将军贾恩侯。
贾赦这一次来,是为了太上皇手中剩余的势力,太上皇做了近七十年的皇帝,他在宫中与朝堂的经营,深不可测。
皇帝害怕,这一部分势力会落入顺安亲王手中,或者是义忠亲王旧部手中,所以用义忠亲王遗孤,逼贾赦进宫,只有贾赦才能从太上皇手中拿到这一部分的权利。
因为贾赦,是太上皇最信任的臣下之子,荣国公贾代善对太上皇来说是不同的,他是第一个支持太上皇起事之人,他是太上皇最坚实的后盾,是可以托付背脊之人。
贾赦对于太上皇来说是不同的。
贾家在四王八公中是特殊的,或者说荣国公是特殊的。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他叫“恩侯”,不需要任何的功绩,就是未来的侯爷,这是两个“父亲”对孩子的期盼。如果先义忠亲王没有死,那贾赦便是下一任“荣国公”。
当初,先义忠亲王一党,死伤殆尽,唯有贾赦,全身而退,还得了“一等将军”的爵位。
现如今,贾赦带着义忠亲王的遗孤来到太上皇面前,向其索要本该属于先义忠亲王的东西,他要用此,给义忠亲王的遗孤换一个活命的可能。
朝堂上的人是容不下义忠亲王的遗孤的,包括皇帝。
义忠亲王嫡枝一脉代表着正统,对朝廷来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贾赦想用自己,用太上皇手中残余的势力,给对方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兵戈起,厮杀声隐约传入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