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饮了茶后,兕姐儿接着道:“我应承了母亲,让猊姐儿自己选择,她既然选择出海,那便随她去吧。”拉拢人,也不一定要联姻,联姻不过是多一重保障。
  因利而来的人,又岂是一纸婚约能束缚住的。
  雨虹闻言,便不再言语。
  主仆三人闲言,两个宫娥进来回禀。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雨虹便道:“何事?”
  其中一个宫娥道:“方才尚衣局来报,良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拿走了尚衣局给刘妃娘娘做的织锦缂丝百蝶穿花裙,尚衣局那边做不了主,请皇后娘娘示下。”
  闻言,兕姐儿没有说话,锦心上前问话:“良妃娘娘自有自己的分例,如何能拿走刘妃娘娘的衣裳?”
  宫娥为难道:“尚衣局那边道,此事已经不是初次。先前,江南织造进贡了十匹殊色云锦,进给太后娘娘四匹,自留了两匹,昭阳公主一匹,剩下的三匹,三妃各一匹。良妃娘娘喜红绿之色,就将刘妃娘娘那一匹也拿走了,这一次是陛下听闻刘妃娘娘的母家进京了,赐了一身织锦缂丝的衣裙,不想又被良妃娘娘拿了去,尚衣局无法,就只能回了皇后娘娘。”
  锦心道:“既如此,为何不早日回禀,非要等到现如今才来报?可见是尚衣局无用,想来是齐尚宫年岁大了,不得用了。”
  尚衣局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来回禀,不过是见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因为良妃不敬中宫,责罚了良妃,良妃转头找了陛下,陛下明着训斥了良妃娘娘,私下里又安抚了一番,可见是偏心良妃的,因此尚衣局来试探皇后娘娘的底线来了。
  锦心跟着兕姐儿,这些事情,也看得明白,因此才责骂尚衣局的齐尚宫不顶用。
  兕姐儿提笔,继续批复折子。
  陛下抬起良妃,不过是不想前朝后宫都落于自己手中,若说真有多喜欢良妃,那倒真没有。
  不然,良妃也不会献上那么的美人、宫娥。
  尚衣局那边,遭了未央宫的训斥,齐尚宫被贬谪,良妃那边,也遭了训诫。
  锦心带着人去了良妃宫中,将兕姐儿的训诫说了:“皇后娘娘道,那织金缂丝衣裙,是陛下金口玉言赏赐刘妃的,良妃娘娘拿了这衣裳,就是僭越,冒犯天威,罚抄宫规一遍,禁足华阳殿。”别看只被罚抄一遍宫规,良妃的脸面是尽丢了。
  红豆为迎春端来棋牌,朱颜布子,摆上一局残棋,这是迎春最喜欢的消遣。
  “娘娘,良妃跟刘妃那边……”朱颜道。
  迎春道:“且别去管她们,陛下与皇后斗法,旁人不过都是这棋局上的棋子,未来几年,只怕咱们这位中宫娘娘,还要更上一层楼。”陛下身子骨不济,把控不住朝政,皇后娘娘就是陛下最好用的刀,但放权,陛下又不甘心,才弄出这些事情来。
  癞蛤蟆跳上绣花鞋,纯纯的膈应人。
  第107章 皇后摄权
  迎春就是看得明白,才不去掺和。
  现如今,自己能独善其身,便是皇后娘娘看着贾家与泽国夫人的那点子情分,不然,只怕自己也是斗法的棋子之一。
  至于陛下,是因着有更好用的良妃,就暂且放自己一马。
  迎春落子,灯花恰巧炸了一下。
  红豆拿来铜剪,挑剪烛芯:“灯花爆,好事到。”
  朱颜笑道:“你呀,还信这些?”
  红豆放下铜剪,轻笑道:“讨个好口彩。”娘娘一下棋,就要一两个时辰,她们这些伺候的,也得陪着熬,讲些俏皮话活跃气氛,醒醒神。
  迎春一边破棋,一边听宫人闲话,倒也有几分惬意。
  为了这一份惬意,宫权的那一摊浑水,自己就不能掺和进去,就是……有时候,不是自己想不掺和,而是被逼无奈。
  当初的良妃,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现如今,已经脱不了身了。
  思及此,迎春的心情坏了大半,对朱颜、红豆道:“将这棋收捡了吧。”
  朱颜跟红豆面面相觑,不知道娘娘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两人收拾棋盘,琉璃做的棋子,在烛火下泛出溢彩。
  红豆将棋子、棋盘收了,朱颜来到迎春身边,拿出金瓜锤给她捶腿。
  迎春倚着小案,瞧着烛光出神。
  “朱颜,你说,咱们这自在日子还能过多久?”迎春颓然的问道。
  朱颜抿抿唇,想了想道:“娘娘,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自在日子。”
  迎春闻言,自嘲道:“连你都知道,这宫中没有自在的日子,我这个入宫许久的人,却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倒是白活了。”
  朱颜连忙道:“娘娘何故自误?三宫六院,唯有咱们长春宫安稳,多少宫娥、黄门想来咱们这儿当差,为的就是这一份稳当。”
  朱颜作为迎春的大宫女,自然是最懂迎春的心理,迎春没有多少的野心,只求一份安稳,可是……安稳又是这后宫最难求得的。
  迎春叹息,没再说话。
  皇帝、皇后博弈,她们这些人能做什么?不过是顺水而流的浮萍,表面上看皇后娘娘占于上风,实则是皇帝有恃无恐。
  病龙亦可驭蛟,皇帝就是那真龙,皇后是欲要化龙的蛟。蛟龙虽然来势汹汹,但终究不是真龙,差在了真龙血脉。
  若皇后不是皇帝的妻子,而是他的女儿,只怕皇后的图谋,会更加的名正言顺。
  迎春就是看明白了皇后的野心,才不敢掺和进去,她身后还有贾家,还有在皇家寺庙清修的元春,她哪敢妄动。
  夜深人静时,穿着寝衣的迎春躺在床榻上,看着笼罩自己的纱幔,喃喃道:“乐儿姐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要改天换地,还是……别有所图。”
  曾经那般贴心的大姐姐,现如今已经瞧不出几分曾经的模样了,让人感觉那样的陌生。
  亦或者,自己从没有看清过对方。
  现在想来,当初的乐儿,面颊之上,总带着点笑意,却没入眼,没入心。
  本是奴仆,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傲气,后来,这股傲气没了,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清的算计。
  “泽国夫人……呵,究竟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
  寂静幽暗的殿中,传出轻飘飘的声音,好似风一吹,这声就散了、淡了。
  深夜的未央宫,依旧灯火通明。
  这些时日,陛下对朝政越发的懈怠,除了吐蕃用兵的那些奏折外,其余的奏折都到了兕姐儿的面前,兕姐儿朱笔批复完,再拿去勤政殿用印。
  锦心道:“娘娘,夜深了,该就寝了。”
  兕姐儿放下笔,感觉脖颈有些僵硬,锦心便上前为她捏拿。
  兕姐儿问道:“今日,雨虹去尚宫局了?”
  锦心道:“雨虹姑姑今日是去了尚宫局,见了李尚宫,过几日冬至,宫中按例要备宴,雨虹姑姑去找尚宫局的几位女官,拿往年的宫宴花名册跟宫宴章程表去了。”
  兕姐儿闭目,享受着按捏,轻声道:“我让雨虹做了未央宫掌殿女官,你可怨我?”按理,锦心才是兕姐儿的贴身宫人,应做掌殿女官,管着未央宫,但兕姐儿却选了雨虹做了掌殿女使。
  即使兕姐儿没有睁眼,锦心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她声音轻柔:“姑娘,雨虹姑姑先前是御前的宫人,入宫时间久,比奴婢更加了解这深宫的弯弯绕绕,娘娘刚登凤位,正需要这样积年的老人辅佐,奴婢又怎会因为一个女使的位置,而怨恨姑娘?且奴婢跟着姑娘,也不曾受什么委屈,走出去,旁人都要恭敬称呼一声‘锦心姑姑’,这都是仰仗了姑娘的势。只要姑娘稳当了,奴婢是宫人还是女使,不都是一样吗?”因此,何必争这“掌殿女官”的位置?
  与其争这些,倒不如讨得姑娘的欢心,日后别说是掌殿女官,即使是那尚宫也是坐得的,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兕姐儿抬眸,笑着道:“你这丫头,倒是精怪。”说罢,就道,“雨虹虽然是宫中积年的老人,但很多事情,不如你看得明白,你就多帮衬着她一些,万事别出头。”
  听到最后一句,锦心笑容更盛几分,在雨虹跟自己之间,姑娘选择了自己。
  姑娘叫自己“万事别出头”,是因为出头的椽子先烂,万事先保全自身,必要的时候,可以将雨虹舍出去。
  锦心得了此言,心下安稳,就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姑娘,奴婢瞧着你宫内宫外一把抓,着实劳累,不如找人分担一二?”
  “哦,此话何解?”兕姐儿饶有兴趣的问道,锦心跟她许久,自小一起长大,也不是寻常女儿,心中自有沟壑,因此,兕姐儿也想听听锦心的言语。
  锦心一边替她捏肩,一边道:“后宫之中,陛下抬起了良妃,想分姑娘的权,温妃又是个万事不管的。咱们防着良妃,但这宫权总得有人去管,姑娘忙着朝中精力有限,不如选人制衡良妃。”最好是选个合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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