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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盼他妻有两意 第57节

  孙姨娘盯她几眼,哼笑:“是,你饿得要死时也跟我说不饿,饭丢到你面前吃两口等肚子疼起来了,你才知道是饿过了。”
  纪清梨眨眨眼,眼神飘忽挪到旁边去。
  “你啊。”孙春芳弯腰捏住她鼻子,想说的话涌出来又咽回去。
  纪清梨一个人摸爬滚打,丁氏什么都没来得及教她。
  温吞也好情绪迟来也好,全是吃过苦头后摸索出让自己继续往前走的经验。
  贸然去拆,只会让她更难受。
  “行了,你给我寻得铺子位置可是个宝贝,我昨日试着买了些小玩意生意也不错。厨房还有些剩得牛肉,我给你下面去。”
  “你别听沈家说得什么吃素忌荤腥的话,你在姨娘这想吃什么吃什么,听话啊。”
  纪清梨被喂饱才放出来,再去街上买好白烛黄纸琐碎物件。
  人死了,烧的物件都成一张纸。看得人叹气,又不知为谁叹气。
  纪清梨彷徨坐在车里,谢无行的话阴魂不散,她一时不想回沈家看沈怀序牌位,转身回了她自己宅院。
  宅院门口清净整洁,往里看却漫着浓雾烈眼,整个屋颜色都比旁边灰几度,门成了人间与地府的分界线般。
  不知该什么说,嗅起来那是比招待宾客的灵堂更浓重的死气。
  纪清梨看见焚得火光明灭的黄纸从眼前晃过,轻飘飘往天上落,多得像有人正在下葬。
  她渐被这焚色迷花眼,连咳几声,唤:“许三?”
  这人做什么?快步走进去,里头飘着一缕魂。
  寡淡身影缓缓侧头,露出矜贵下颌和手中徐徐缭着的纸钱。他也一身白衣,更像披头散发吃人心窍的鬼。
  “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屋里烧东西?”
  “听闻你夫君去世,不知能做些什么,只好以此聊表心意。”
  铜盆里的灰厚厚一叠,像烧了整夜。那火直烧到他指间,阎王的脸狰狞成灰许三才不紧不慢松开。
  白纸黄纸金元宝,纸扎的小人房子,他祭奠得周全,周全到诡异了。
  “你怎么知道他去世的事?”
  许三没回答,反而问:“小梨,你有为他掉泪么。”
  死亡,该是得到最浓烈最宝贵眼神的一环,他愿意忍着空出位置的代价来堵一把。
  纪清梨只硬邦邦看火辟啪无止境的烧。
  纪清梨姨娘死时,没有这样的丧事。
  那时她趴在姨娘床边,握着姨娘的手要把眼泪流干,懵懂直到下人们过来推她,把姨娘草草葬下。
  一条悄无声息的命,别说丧事,连节哀两个字都听不见。纪清梨只见无数双忙碌的腿把她夹到中间,推进生死的洪流。
  有好心的嬷嬷教她给姨娘烧纸钱,这样姨娘到了下面就有钱花,不用过苦日子了。
  纪清梨好高兴,每天躲在被里偷折金元宝,蜡烛也不敢点。
  听说子女折的元宝才有用,折完还要吹一口气,她忙得厉害,折好的全部攒在枕下提到姨娘的墓碑前,絮絮叨叨全烧了,盼着自己有点出息帮上姨娘。
  现在,她又再一次坐了到火盆前。
  “没有。”纪清梨接过他手里的黄纸,高高在上,一整挞丢进去。
  火险些被扑灭,也只是险些。纪清梨知道黄纸是最好烧的,奄奄一息后它反而会百倍得旺盛回来,烧得人眼眶胀痛。
  “一滴都没有么。”
  许三阴阴抬手,摩挲着她的孝衣,渐攀到她脸上去。
  他动作执拗以沾着死气的指腹反覆勾勒她眼眶,直到确信再摸不到一点湿痕。
  太干了。
  纪清梨分明是湿润柔软的人,人死了,连一点水也不分给他,一点点也不给?
  许三眉眼情绪全蒙在布里看不见,只见他尚还冷静转移地方,自拓小径。
  “你摸起来很累,是不是一人守夜太难熬?我祖父去世,也曾守孝三日,其中枯燥冰冷,确实难熬。”
  “坐下吧,这是你的屋子,这儿没有旁人。”
  在给死人烧的纸钱前,许三邀请纪清梨靠到他膝上来,给她按头放松一二。
  好像夜里阴间林中诱人靠近的上吊鬼,但更有耐心,用低微姿态和那张脸迷惑人,等本就脑中乱糟糟慢半拍了的纪清梨靠过来。
  鼻间全是纸钱的味道,擦净了的手拨弄她肩膀。
  许三的手掌很宽,指腹有力探进来时,另只手气贴到她后颈上,阴阴冷冷地揉,往下。
  他抓到点机会就要回报,肩颈也确实舒缓很多。
  这儿没有来往寒暄,没有时刻盯着她背后的眼睛,再佐以香火味道昏黄的环境,纪清梨不自觉昏昏欲睡。
  但慢慢的,揉得范围渐广,纪清梨在他掌间细细抽气,他力道丝毫不减,善解人意:
  “夜里面对死人无趣,若多几个人陪小梨,时间应当更好打发。”
  “嗯……”
  耳后连带被揉过,纪清梨稍偏头挣扎,病
  弱男人却渐展露出其强势,摁她不懂,声音温和:“说什么?”
  “是找了人打发时间,还是我揉痛你了?”
  抵在后颈的那只手紧贴脊骨,要她亲口回答。
  纪清梨被按到穴位身子紧绷,吐出的气全落到他靠近的耳朵里,哪有什么回答,只说不要按了。
  许三等了几秒继续,手体贴隔着衣料,沿脊骨一寸寸摸索往下,以手掌丈量弧度。
  “你熬了一宿,这里太紧,放松些。”
  “不要摁了,就到这里。”
  指头全沾上别的意味,纪清梨踩到陷阱里匆匆叫停,但从来任由掌控的许三一动不动,他只是侧头,长而有力的手臂因她坐起能碰到的地方更多。
  两指轻巧挑起裙摆,他低声贴上来,没有停下的意思:“到哪里?”
  第52章 眼泪都含去 想听你看你闻你尝你拥有你……
  紧贴着腿弯的布料飘起, 丝缕凉意攀着踝骨进来,许三指头在踝骨上打转。
  手掌托出腿肉,他仿佛在捏还是青皮的果桃, 掂量着哪儿该推出汁水,影子鼓鼓囊囊的一团。
  四面渐暗下,仅有火盆里烧着的纸钱明灭, 许三声线低得昏昧:“既不为早死的丈夫伤心,守夜哭丧就都是流程, 现在何需防我一个瞎子。”
  “你还知道我在守孝。”
  她守得有多精彩,他能不知道?
  抛开身份的局外鬼两头跑, 于背地找准机会注视一切, 私心两手都想抓, 结果就是抓得自己灰头土脸, 狼狈到可笑。
  “我当然摸得出。”另只手冷冷把她脸颊碎发拨开, 再搭上她肩头摩挲布料。鼻尖抵过来, 高挺鼻梁压在她后颈凸起的骨头上,能明确感到他森森的嗅闻。
  “你身上有很重的丧事味道。香烛,纸钱, 膝盖并这么紧做什么,你难道是真心实意守孝服丧?”
  纪清梨不语, 抛开旁的拨弄算盘算算, 沈怀序死了是送到她手里的另种机会。
  契约关系到最后总要分开, 届时和离再嫁难免要处理流言。
  而在沈家安分守孝, 踩着文昌伯蠢钝名声后再嫁, 既脱离纪家又能体面同沈家结束关系。
  指不定日后还有人要为她唏嘘两句,添两笔怜爱色彩。
  她的沉默落到许三耳朵里,无疑是心照不宣的否认。
  人死得突兀, 又几张脸先来后到铺到她面前打岔,她没空伤心也方便他继续。
  但真见她这样平静,许三表情还是有一瞬的冷戾。
  死个假丈夫,她对此不在乎,是很寻常的事。
  他哈地笑了声,手指恨不得揉开皮吮得泪汁,把引诱的词说得恨恨阴阴:“是,死了就死了。人死仅有一次,左右不伤心,何不借这机会尝点别的风味。”
  说着留有余地下位者的话,五指却贴在腿侧把裙摆顶出形状,断骨头忍心气的筹谋忍到现在还是压不住,几乎现在要把纪清梨提溜起来剥开。
  怨气妒火浓厚,使他这瞬看着像从下面爬出来的鬼魂,纪清梨挪开眼神,看见她的衣裙散乱垂在柜上。
  折得乱糟糟,像被人捧起来埋进去过。
  不是说过不用洗她的衣服吗,她皱眉问,许三已接过话头:“是我的问题。”
  “你的气味闻起来让人很……急促。”
  纪清梨屏息,这反应取悦到许三,他问:“你夫君又不知道,我闻一闻也不可以?”
  “只是闻它,又没把脸挤到你身上来。回味也只回味你包扎伤口时湿软的触感,没在当时握住你手,把那些膏药涂到别处,没把你端起来放到腿上磨,这样也不行?”
  再寻常不过的事在他嘴里绕了圈,全都褪出荒唐古怪的本心。
  端正皮囊同直白旖旎的话扑到人面前来,纪清梨被引得准确想到那些画面,表情空白一瞬。
  “你是疯了吧?”
  维持的那些低顺安静氛围随辟啪炸开的火星全碎掉,纪清梨听到许三喘了口气,不是为伤口,是种平静到令人发毛的疯意。
  “我尽力在忍了,已经忍了很久。”许三左手轻描淡写捧上来,长腿挤开并紧的膝盖,一发不可收拾,“但无济于事,不论换成什么策略什么相处方式……”
  “我还是无法控制,每时每刻在想,低劣不体面地想你的声音你的脸你闻起来的味道,譬如现在这样唇张开,里面湿漉漉的触感。”
  纪清梨猛地闭嘴,但对方手指已轻易挑开唇,如裹满糖浆的松枝细细转了圈,上颚细密的痒。
  成对成对的白烛摇晃,人稍动动,黄纸灰烬就被带起的风吹得飘起,眼前仿佛回到灵堂,入目全是大片的白。
  纪清梨被掐得唇缝都合不拢,水声混着她舌头试图往外推的声音,短促断续连不成句子。
  咕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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