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陈老爷不愧是有名的富商,走时见他马屁拍的好,不忘让小厮多给了三十文钱小费,身着锦衣华服,手持一柄精细折扇,折扇上字迹如狗爬屎, 问他这么好的口才, 想不想去陈记粮铺当伙计。
阔绰的大客户,贺渊自不会直接拒绝, 下了人面子,而是一脸愁容说自个无大志向,平日喜爱耍乐,家中田地亦是需亲自打理,难以分身他顾。
待陈老人一行人远去,贺渊目光落在剩余的十把竹扇上,随手拾起一把,轻摇间扇走周遭暑气,随即,他开始收拾摊子,决定给自己放个小假,回家睡大觉去。
贺渊把东西全往身上放,尽管十分不便也阻止不了睡大觉的决心,背着背篓,挑着两个空箩筐,肩上扛着一把油纸伞。
大伞时不时就往下滑,一路上走走停停,他不断捡起地上掉落的大伞,回到了木匠铺。
“清哥哥呀,今儿瓜都卖完了。”未及门槛,贺渊声音带着几分轻快传入屋内。
于清闻声从屋中跑出,满脸笑意:“相公,今儿咋这早,你傻站在街上做甚?这大太阳赶紧进屋。”
一踏进屋内,贺渊卸下了所有重担,如一条咸鱼躺在摇椅上,任由于清打来一盆清水,用湿布帕擦去他脸上汗水。
而后,于清拉过圆凳坐在他身旁,手执竹扇,为贺渊送去缕缕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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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渊喝了一口紫苏饮,砸吧砸吧嘴解下腰间钱袋,轻轻扔到于清身上:“今儿遇到陈老爷,一口气全包嘞,这才提前回来了。”
“陈老爷,是卖米那个吗?”
“对头,清哥,陈记粮铺咱们西街上不也有一家嘛。”
贺母接过话茬:“听说陈老爷为人还不错,早年间也是贫寒起家,如今生意做大了,铺里米价还是公道。”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紧接着一小孩喊道:“清哥哥,打酸梅汤啦?”
于清闻声,连忙起身走出屋,只见镇上孩子王领着一群小萝卜头围在摊前,他语气不禁放软了几分:“太阳都没下山呢,你们怎么跑过来了?”
“大哥说一会儿带我们去踢蹴鞠。”
于清笑道:“天儿热,跑来跑去不得满头大汗呀。”
一个小萝卜头挺起胸膛:“大哥说我们都是男子汉,怎能怕热?”
“是嘞,这回我们队一定要拿第一。”
小萝卜头接过于清递来的水壶,一脸不服气地说:“放屁,第一是我的。”
孩子王把水壶放在摊上,眨巴着眼睛说:“清哥哥,俺不喝酸梅汤,你给俺打一壶甜酒吧。”
“行,清哥哥给你装的满当当地。”
而后,孩子王接过水壶,领着小伙伴嬉戏打闹地跑远了
待于清转身回到铺里,却发现贺渊已躺在摇椅上睡得正香。
人晒黑了些,眼下也挂着淡淡乌青,于清不禁有些心疼,知晓相公白日要卖瓜,晚上还需守着瓜田,少有安睡之时,让人都累坏了。
他轻手轻脚走至圆凳旁坐下,拿起竹扇,为贺渊轻轻扇去周围的热气,让人能好好睡一觉。
直至夕阳西下,贺渊才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发现铺内早已没了于清的身影,而爹娘则在小院中赶制一把大伞。
因贺渊的广泛宣扬,不少小商贩都来木匠铺定制大木伞,更因价格亲民,仅需二百一十文钱,让贺父接连拿下十几个单子,贺母甚是欢心,打算加大力度趁着好卖多做些。
“阿渊啊,这几日我和你爹就不回了哈,晚上就留铺里,你爹耍了好几日了,如今不得把握时机多赚些钱儿。”
贺父放下手中活计说道:“儿子,等清哥儿回来,你驾牛车和他一块儿,今日好歹没摸黑回去,晚上煮顿好的。”
贺渊点了点头:“清哥儿哩,咋没见人嘞?”
“去大河边清洗盛甜水的木桶了吧。”
于清正好清洗好了木桶与木盖子,从河边脚步轻快走进铺内:“怎么了,找我干啥哩。”
贺父说道:“清哥儿,你回来了就赶紧拾掇拾掇东西回去吧。”
待贺渊与于清手上拎着东西,往镇门方向走去时,贺母站在门口喊道:“清哥儿,明早别忘了给我俩带早食,顺便把家里炒好的玉米面带来,晚上我好搅玉米糊糊。”
“娘,煮早食我忙不过来,明儿给您带玉米面。”
贺母望着两人离去背影,小声嘀咕:“老头子,你看看这儿夫郎,越发不把我的话听进耳了。”
待两人一到家,贺小云就蹦蹦跳跳跑出屋:“回来了呀,渊哥,咋回来的这么早。”
贺渊睡了个饱觉,此刻精神满满伸了个懒腰:“今日生意不错,你清哥给包了饺子,看看晚上你们是想蒸着吃,还是煮着吃?”
于清则挽起衣袖窜进了灶屋,心中盘算着今儿时间充裕,不如蒸上一锅米饭,再炒几道小菜。
他从灶屋拿了两个竹篮出来:“云哥儿,你提着篮子去摘几根丝瓜,两根黄瓜,还有南瓜,我去周夫郎家买块豆腐。”
贺小云喝了几大口于清带回来的甜酒,幸福地眯起了眼,随意地把竹篮挂在肩下,一手拿着水壶,另一手拿竹扇,悠闲地踏上前往菜地的土路。
从草棚路过时,身后传来贺山粗犷的大嗓门:“云哥儿,给我好好走路,瞧瞧你那样,哪有点哥儿模样。”
王婶不禁笑道:“咱大山还真有本事,把云哥儿拉扯这么大了,怪不容易的,给婶来一条大鱼,你王叔今儿回来了,我带回家煮酸菜鱼。”
贺山闻言,手脚麻利地从宽大木桶中捞出一条大鱼上了秤:“王婶,你瞅瞅四斤二两,二十四文钱哈。”
王婶爽快回应:“成,就在这儿杀了吧,省的我回去折腾。”
贺山熟练地用刀背将鱼拍晕,开始处理,而贺渊则躺到棚内的木板上:“王婶子,王叔没事儿就喊他过来耍呗,我哥白日里一人呆在这儿,也无聊得很。”
“行哩,你叔这次要在家待两月呢,大热天的,他一把老骨头哪受得住,我就让他在家歇着,这人呐,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轻小伙。”
“那呀,王叔身子骨硬朗着嘞,每月在县城都能赚不少钱呢。贺渊打心底佩服王叔,若让他上了年纪还去做重活,他宁愿吃软饭主打好吃懒做。”
王婶叹了口气:“就这几年光景了,现下年纪大了,扛大包都不要他了。”
她接过贺山用大草叶包好的鱼,摆了摆手:“行嘞行嘞,我得先走了,明儿再唠。”
贺山走到贺渊身边坐下,低声说道:“阿渊,我跟你说,今儿个三婶带着她家小哥儿来了。”
贺渊挑了挑眉:“哦,又来找不痛快?”
“可不是嘛,一来就直奔瓜田里去,要摘西瓜。”
贺渊冷笑一声:“她要是真敢动我的瓜,等贺明梁那小子回来,我就领着全家上门要债。”
“大山哥,你说三婶脸皮咋这厚,咱们一家也就尝了个鲜,她凭啥白拿呀,她儿子考了个秀才尾巴都翘上天了,整日在村里贬低我俩,她以为我不晓得嘛。”
贺山苦笑:“三婶贪财得很,把笛哥儿也教歪了,我不让摘西瓜,你猜三婶咋说。”
贺渊不屑摇头:“我不猜,大山哥,你赶紧说说,不说我就不听哩。”
“唉,兄弟,这多没意思,她说她家要发达了,别说摘一个西瓜,摘十个那都是赏你们脸,还说贺小笛马上要嫁给镇上朱大少了。”
贺渊一听,来了兴趣从木板上坐起身:“就贺小笛那样儿,少爷能看得上他。”
“人笛哥儿长的还行哈,再说了,他哥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嫁得好也不无可能,如今笛哥儿得意的都快找不着北,你是没瞧见他今下午看人都是鼻孔朝天诶,还叫我给清哥儿带句话儿。”
贺渊眉头紧锁,可不信贺小笛那张嘴能蹦出好话:“啥话儿,你与我说便是。”
贺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哥儿说话难听得很,没一点教养,说他要嫁给富户了,而清哥儿要与傻子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日后若吃不上饭,去求他,给他当下人说不定还能赏口饭……………”
说到这里,见贺渊脸色逐渐难看,贺山连忙止住了话头,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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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于清踏着轻快脚步走在田野的土路上,心情十分愉悦,毕竟贺渊卖瓜已赚了不少钱儿,幸亏他当时聪明,决定买下了瓜种,如今只等秋收后,就将贺渊送进书院。
往后他就做小生意,接些席面儿,供相公念书。
“贺夫郎,你手帕掉了。”一阵细微声音打断了思绪。
于清停下脚步,转身拾起地上绣着青翠竹影的手帕,而后,他的目光往旱地中望去,處起眉头:“王夫郎,这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何不早些回家歇息呢。”
王夫郎瞳孔猛然放大,低声道:“我……我想等晚些时候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