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上午下来,人还算轻松,于清还能抽空赶制衣物。他绣好一片云纹,抬头看看天,发现快到晌午了。
连忙把针线收好,将布料仔细叠起,放进篮里,提起篮子放到柜台下,快步走进小院:“娘,您先去外面看着,阿渊估计快散学了,中午熬个白粥喝吧。”
贺母听到后,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小跑着往门口去。于清则用清水淘洗了白米,倒入锅中,炉子里也烧起了木柴,虽说现下有灶炭,可毕竟木柴更实惠。
锅里的米汤还没煮开,就听到门外传来贺渊的声音:“娘,上午生意怎么样?人多不?”
贺母心里清楚,虽说没赚钱,但也没亏本。可街上人多,她不好大声说啥,只是低声回了一句:“能怎么样啊,一上午没见几个人。”
贺渊轻声笑了笑,抬腿跨过门槛走进铺内,娘的态度已经表明,生意还不错。要是真不行,肯定早就急得上火了。
“夫郎,中午吃啥呀,让我来看看锅里煮了啥好吃的,有肉不?”
“回来得挺早呀,大骨头才下锅呢,味儿都还没散出来。”
贺渊嘴角上扬,手舞足蹈地跑到锅边,“哐”的一声掀开锅盖,愣住了,双眼圆睁:“白……白粥?”
“嗯,粥呢,对了,今早出门急,没带咸菜,中午一人一碗白粥。”
于清坐在木凳上,身子倚着木桌,眉头上扬,露出小酒窝,心情愉悦地说道:“愣着干啥呀,把锅盖盖上,还没熟呢。”
贺渊又朝锅里瞅了一眼,撇撇嘴:“还盖啥锅盖呀,水都开了。”
“那也得盖,留条缝不就行了,这样熟得快,不浪费柴。”
“行行行,盖上盖上,这样差不多行了吧。”
于清捋过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相公,你去屋里坐着,我看着火呢。”
简单吃过午饭,贺渊写了招牌。经过一家人商量,最终确定叫“福云小食摊”,招牌的名字下面还写着“正在售卖梅菜扣肉、粉蒸肉,欢迎顾客品尝”。
贺渊并未在家耽搁,读书事情繁多,做不完的功课,背不完的书,还得抽空抄必备的书籍,像《大学》《中庸》之类,不然到时还需花钱买,那太不划算了。
但贺渊内心喜欢读书,所以并不觉得枯燥烦闷,反而乐在其中,只是着实费钱,就算他手抄书籍,一本也得花上四百文钱来准备纸张和笔墨,哎,都够听一年小曲了,果然,世人喜爱的东西都得花钱投入。
贺渊穿过亭廊,直奔书阁而去,却在半路被人叫住。
丁字班年纪最小、最听话的小孩,九岁的徐多多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大哥哥,你这是去哪儿啊?”
贺渊表情严肃,随口说道:“去书阁抄书。”
“可是,大哥哥,上午你不是说给我编蚂蚱吗?我吃完饭就在这儿等着了。”
贺渊面露难色:“徐多多,明日吧,今日不方便。”
徐多多一听不乐意了,圆润的小脸上,嘴巴撅得高高的:“可是大哥哥,骗人是不对的,昨日放学,我都帮你扫地了。”
“明明是该你和陈大大扫的,你不知道,陈大大扫完他那几排就不管我了。”
徐多多眼中泪光闪烁:“好大一房间,扫了好久好久的。”
贺渊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愧疚,心里暗自琢磨,欺骗小孩确实不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才能有来有往,循环利用。
他语气变软:“徐多多,大哥哥从不骗人,既然是交易,自然说到做到,刚才一时着急,把事儿忘了,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你去拔些草来,我在书阁等你,任务重,时间紧,就不陪你多聊了。”
言罢,贺渊径直往书阁走去,留下徐多多愣在原地好一阵,随后他灵机一动,兴奋地往草坪跑去,反正大哥哥没说要什么样的草,那就每样拔一点,做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蚱。
等到贺渊见人用衣裳兜着一大片野草来时,心情顿时复杂起来,眉头紧皱,从里面挑挑拣拣,又东拼西凑,编出了个四不像的蚂蚱。
徐多多一颗火热的心仿佛被浇了个透心凉,声音哽咽着:“你太欺负小孩了,我拔了这么久的草,你……你就给我编了这……这丑东西。”
他的泪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贺渊许是良心发现,长叹一口气:“徐多多,你拔的草没几根能用,唉,算了,你别哭哈,我收拾收拾东西去草坝子给重新编。”
贺渊坐在草坝上,心情烦躁地编了一个又一个蚂蚱,这小屁孩实在娇气,不是大了,就是小了,露出一点点小草头,都不满意,非要他编出完美蚂蚱。
贺渊下定决心再也不找徐多多扫地了,小娃子就是事多。
在编出第九个蚂蚱时,总算让徐多多满意止住了眼泪,他手里拿着心爱的蚂蚱,坐到贺渊身旁,一遍遍地恳求要是下次扫地尽管叫他。
但贺渊纹丝不动,丝毫不松口,急得徐多多直跺脚,正准备新一轮央求,上课钟声就响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贺渊身后进了学堂。
一直到散学,徐多多都屁颠屁颠缠着贺渊,言辞恳切苦苦哀求,却没换来贺渊一丝心软,因为他是住宿的,最后只能跟到院门口,蹲在大门前眼巴巴地看着贺渊与陈圆下了山。
第62章
而于清坐在店外, 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卖东西,一下午卖出了十二份梅菜扣肉,十一份蒸肉, 除去本钱, 一天能赚个二百文左右。
如此算来, 如果生意好, 一个月能入账六两银子。每月需要二两银钱用来购买书本笔墨, 剩下的四两, 他打算等冬时在镇上租赁一间小院。
冬日严寒, 尤其是早上,风雨交加,寒风刺骨,一场大雪过后,官道便是白茫茫一片。自家相公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如果感染了风寒, 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 如今家里有几个余钱,何必让人去吃苦头。贺渊贪睡,租间小院,也能让人睡个饱觉,他在镇上做些小生意也能方便许多。
正想得入神,余光却见不远处贺渊手里拿着几包油纸,兴冲冲地跑来。贺渊长相俊朗,双眼仿佛满含星辰, 在西斜的日光下, 一步步朝着于清走来。
他像一条毛茸茸的大狗,温顺蹲在于清腿边, 双手拍了拍手中的油纸,得意洋洋说:“烤鸡腿,你闻闻,香不。”
于清低头看了看鼓囊囊的油纸包,不禁好奇地问道:“一个鸡腿少说也要十文钱,阿渊你还有多少私房钱啊。”
贺渊双眼一瞪,底气十足地反驳:“我钱多着呢,不全在你那儿,这鸡腿是我赚来的。”
他耐心解释:“我和陈大少一个班,我算是看出来了,真不是读书的料,老是被罚站,但为人还算大方。我借他抄了两回课业,他便感激不已,非要买鸡腿回报我。”
但事实并非如此,过程颇为曲折,贺渊只往好的方面讲,半句不提他如何引人上钩,又巧言善语掏干陈圆所剩不多的铜板。
好在贺渊并非黑心之人,说到做到,每日的课业,早早就借给陈圆抄阅。
………………
次日,早上准备的食材不多,便只卖了一上午就收了摊子,简单煮了一锅米粥,在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
贺父招呼着贺山两兄弟围坐在木桌旁,一家人简单吃了午食,贺母就带着人去镇上采买。
贺山成亲,得摆上六桌席面,请上村里相熟的亲戚邻里。
喜宴可不让人觉得寒酸,于是昨儿一到家,贺父就去知会了贺山,今儿带着他来镇上置办。
像鞭炮、红纸、饴糖、瓜子等等都需要,再来就是蔬菜瓜果、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此类村里都不缺。
下午归家后,老两口带着贺山去借桌椅板凳,顺便知会后日来贺山家吃喜宴,贺渊则独自一人上山采摘最后一茬红蓼花并收集花种。
于清留在家里和贺小云一起准备晚食,煮了一锅绿豆稀饭,炒了两碟小菜。其实自家南瓜还剩不少,但做小生意需要南瓜,自家吃食便不折腾南瓜了。
傍晚,贺父坐在长椅上,一碗米汤下肚,用双眼偷偷瞄了好几眼贺母。
他缓缓吐了口浊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贺山说道:“大山啊,吃完饭在后院抓两只鸡回去,当二伯一点心意。”
还未等贺山回话,贺母就不乐意了,和老头子过了大半辈子,怎能不清楚这番话。后院就养了四只鸡,一句话便要送出两只,那可都是钱,是下蛋的宝贝。
若后日不给礼钱也就罢了,可死老头心疼侄儿,礼钱只会往多了送,儿子读书正费银钱,她可打听过了,脑子灵光的只需五六载,不灵光的,考中秀才二三十年都是有的。
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面色凝重,目光犀利,不悦道:“养了几年如今才开始下蛋,去年雯姐儿找我买鸡给梵娃补身子,我都没舍得卖,你倒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