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贺渊冷笑一声:“三伯,莫要再打这些如意算盘。当初分家时,事儿皆已分明了。祖母生病,大家按比例分担才是正理。您若是这般推诿,传出去才不好听。”
“再说了,祖母年纪大了,在村里人缘又不好,谁能信啊,况且我阿娘脾气大,若非要跑出去说些啥堂弟不爱听的,我一样也拦不住啊。”
贺渊翘起二郎腿,无所谓道:“哎呀,我这一介布衣,名声咋有堂弟那般金贵啊,孰轻孰重,三伯应是分得清吧。”
贺三伯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暗自思忖,这傻子就是全然不顾名声的愣头青,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肯退让分毫。
他实在想不通,大家都是亲戚,本是一家人,为何非要闹到如此难堪的境地?挣了钱相互帮衬扶持,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想当初,娘就不该点头同意分家。倘若不分家,有二哥一人操持养活全家,还能供明梁去念书,日后若是明梁中了举,全家上下谁不能跟着沾光受益?
贺渊这傻子就是个榆木疙瘩,二哥何苦把钱财白白耗费在他身上,送他去书院?还不如把这些钱拿来讨好明梁,为明梁寻位名师悉心教导,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咋如此糊涂?
他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来,用力甩了甩衣袖,满心愤恨地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老母。当初分家之时,他便极力反对。二哥年轻力壮,又擅长打理家中田地,家中诸事皆能照料周全。
自打分家之后,他的好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艰难。
既要操心田地间的活计,又要筹措儿子读书的费用。
明梁那孩子,心地太过善良,做事总是优柔寡断。倘若明年下场应考,依然不能中举,那就让他回村开一间私塾,也好减轻家中负担。自己一把年纪了,该享享清福,闲暇时与人吃酒闲谈了。
对于贺三伯的愤然离去,贺明梁呆立当场,眼里满是无奈与不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默默的噎了回去,心中五味杂陈。
贺渊神色镇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似在嘲讽贺三伯的自不量力。他从容地替夫郎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贺小云则满脸欢喜,偷摸摸凑到林小柔身旁,说悄悄话。
只有贺母跑出屋,打破了沉默,幸灾乐祸道:“明梁,你瞧瞧你爹,大过年的,这事儿闹得大家伙心里都不舒坦。”
贺明梁说道:“我爹是一时糊涂,我回去劝劝他。”
言罢,贺明梁就起身离去。
贺明梁即使再愚昧,也猜出爹想让两家过年多拿些银钱,不是为了日后给祖母生病开销,而是为了补贴自家。
可爹怎么就不明白,他们已经分家了,如今已是两家人,谁家都没闲钱,怎会甘心补贴他人。
贺明梁匆匆回到家中,还未跨进院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他心中一紧,只见娘和季春花正站在院子中央,两人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贺三婶骂道:“不要脸的贱人,娶你进门真是祸害,家中开销本就大,洗衣裳怎不知去河边?除了操持家里活计,不见你上山捡柴。””天冷了,你就晓得烧热水,好你个贱蹄子,狗养的,你娘生了你,怎不教你做事儿?反倒成日偷懒耍滑。”
季春花不敢示弱,跳着脚大喊道:“我懒?你今儿与我好好说道,家中活计全我一人操持,你倒好,连碗都不洗,居然还指责我用热水。””你那哥儿嫁都嫁出去了,还常常回家吃白饭,让我伺候他一日三餐,我真是悔不当初,就不该进你家门,你一家子都不是好玩意儿,畜生,都来欺我一人。”
季春花这般顶嘴,让贺三婶火冒三丈,唾沫星子横飞:“呸,还敢嘴硬,我哥儿孝顺回家吃顿饭咋了?做嫂嫂伺候着本就是份内之事。””家里这些小事,你就没干利索过,洗个衣裳去河边能费多大时间?偏生要在家里折腾,哼,倒是会享受,咱家可经不住你这般挥霍木柴。”
季春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撕心裂肺吼道:“说啥分内之事,你不就把我当成免费苦力。连一头牛都不如,我敬你是长辈才事事忍让,可你整日在村里编排我不是。””你那哥儿嫁出去还回来当大爷,凭啥让我鞍前马后伺候?没这道理。”
言罢,季春花扭头冲进屋,噼里啪啦翻箱倒柜一阵响。
贺明梁眼见着季春花扭头冲进屋,心急如焚。一进屋,就见季春花满脸泪痕,正手忙脚乱地把衣物从柜子里扯出来,包袱扔在一旁,东西扔得满床都是。
贺明梁赶忙上前劝阻:“春花别闹了,大过年的这是干啥啊?”
季春花带着哭腔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一家子都作贱我。”
贺明梁满脸愧疚,哀求道:“春花是我对不住你,娘说的都是气话,当不得真啊。”
季春花泪目瞪着贺明梁:“气话?你不在家?不知晓你娘是如何待我,我累死累活,还落不着好,你们才是一家子,我向来都是外人。”
季春花一边胡乱将衣物塞进包袱中,一边哭诉:“你娘处处挑刺,你呢,从未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这家我没法待了,我要回娘家。”
贺明梁急得直冒汗,拉住人劝道:“春花,大过年的,先别冲动,若跑回娘家传出去像什么话?”
季春花用力甩开贺明梁的手:“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在乎啥名声?我季春花受够这一家子了。”
她把包裹往肩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贺三婶见状,底气十足道:“今儿敢走,就别指望再回来,我家明儿若是再找,大把的姑娘,不差你这等货色。””季春花,你好好想想自己后半生,身子都不干净了,哪个汉子会要你,怕是要去给人做小吧。”
第77章
贺明梁闻言, 声音因怒气而变得沙哑,怒声道:“娘,你太过份了!春花是我媳妇, 平日我在县城, 家中全靠她一人操持忙碌, 你怎能如此羞辱她?这般恶毒的话你也能轻易说出口?”
贺三婶被贺明梁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 嘴唇颤抖着还想争辩:“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她本就配不上你。你弟弟近来认识了好几位大家闺秀, 找个温柔体贴的富家之女并非难事。”
“住口!”贺明梁粗暴地打断她, “我是真心待春花,娘趁早歇了这心思。”
这时,贺老太站在堂屋门口,用拐杖重重敲响地面,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势。
“大过年的,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明梁, 你莫要对长辈如此无礼。你娘说话虽难听了些, 但春花也不该这时候回娘家,传出去惹人笑话。”
“祖母,春花一向懂事,如今也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
贺老太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不屑地说道:“哼,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娘身为长辈,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这就成受委屈了?你那媳妇的脾气啊, 早就该好好改改了。””平常你不在家的时候, 季春花向来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到底, 她就是个村里养大的姑娘,没什么见识和涵养。””瞧瞧这大过年的,就因为受了点气,就要跑回娘家,像什么样子!依我看,不如趁早休了她,给你找个大家闺秀。人家才知书达理,既懂得孝顺长辈,又行事识大体,哪像她这般任性胡来。”
贺明梁呆愣在院里,望向远处,满心无奈只觉这年关,家里怕是再难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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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大宅里闹得鸡飞狗跳,而在贺渊家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贺父迈着悠闲的步子,嘴里哼着小曲儿,缓缓走进屋子。他双颊透着吃酒之后的红意,怀中抱着几个红柿子,一脚踏进家门,屋内浓郁醇厚的肉香便裹挟着暖意涌来,瞬间令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清哥儿,晚上炖排骨啊,来,阿渊,里正塞的柿子拿去,你们小年轻分分。”
阿渊笑着接过柿子,挑出最大最红的那个递向于清:“清哥儿,这个给你。”
随后,他又分别拿起两柿子,递向林小柔和云哥儿,说道:“来,小柔姐、云哥儿,你们也尝尝。”
屋内,熊熊燃烧的柴火在火盆中跳跃,火星子偶尔飞溅出来,又迅速熄灭。火上架着叉架,一口黑铁锅稳稳地放在其上。
锅里煮着的腊排骨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白色的泡沫不断涌起又破裂,腊排骨的油脂在汤面上凝成一圈圈金黄。
吃完香甜的红柿子后,浓郁的肉香不断从锅盖边缘钻出,贺渊赶忙起身,将锅盖掀开。
趴在于清腿边的狗崽也瞬间挺直了身子,原本耷拉着的耳朵也竖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排骨。
于清在火边惬意地烤着火,微微眯着眼说道:“阿渊,灶屋里蒸好了米饭,你去洗几个碗,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贺母走到贺小云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云哥儿,把白菜拿去洗了,一会儿直接下到锅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