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如今松下心神,裴牧也发觉自己做得过火,耳尖通红地跑下床,才别扭道:“清淮……我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他说罢也不等江清淮回答,只加快步子往外走,奈何刚开了门,送药的小厮便站在门口。
  “客人,真巧,这是您的药,还烫着,小心些。”
  裴牧接过药,小厮便一溜烟转身离开,还好心地帮着关上门。
  面前的门紧闭,裴牧只能回头看江清淮。
  江清淮正从被中探出脑袋,他眼眶发红,唇色却苍白,活脱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却好像对自己的状态全然不知,还小心翼翼地打量裴牧。
  像只懵懂可爱的小狐。
  对上裴牧的目光,又如受到惊吓一般,慌张地别开目光,反而露出发红的耳尖。
  裴牧看着那耳尖,努力忍住不成体统的想法,端着汤药上前:“我喂你吧?”
  “很苦啊。”江清淮捏着鼻子,钻进被子,很抗拒。
  “清淮……”裴牧无奈地拍拍被子,“别任性,那毒不容小觑……”
  江清淮却挪挪身子,躲开裴牧的手。
  “那我让小二再去买些蜜饯,可好?”裴牧放下汤药,试着提议道,“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你当我是小孩啊?”江清淮猛然撩开被子,不满意地瞪着裴牧,“居然拿糖哄我?”
  可大人才不会因为嫌苦而不喝药。
  裴牧心下闪过这一念头,忍不住笑了笑:“那清淮想……”
  “直接喝!”江清淮一鼓作气,端起那碗:“一口闷。”
  他瞬间下定了决心,只是刚抿过一口,就立刻拿远了碗,苦着脸道:“还得放放,有些烫……有些太烫了。”
  其实他压根没抿到药,只是被那苦味逼得连连后退。担心裴牧看出端倪,江清淮眼眸一闪,追问道:“你帮我吸毒血,你会不会有事?”
  “不会。”裴牧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却哄江清淮:“新做的甜点,清淮尝尝好不好?”
  听说是他做的,江清淮当然不会拒绝,接过尝了一口,甜地眼睛都弯了,立刻又觉得自己行了,大手一挥:“我来喝药!”
  裴牧将碗递去。
  江清淮一鼓作气喝完,却苦地直干呕,还是裴牧贴心地给他递了水,才勉强缓过来。
  他好像小死一回,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弱声弱气地说:“以后街边的热闹少凑,少凑……”
  “都怪我……”裴牧坐在床边看他,声音闷闷的,“若是今晚没见到我,也不会……”
  “这怎么能怪你啊?”江清淮看他神色自责,拉起他的手晃了晃,“要不是你在,我指不定多可怜呢,该谢谢你救了我才对。”
  裴牧垂下眸子沉默起来。
  窗外传来风声,啪啪敲打轩窗,嘈杂忙乱。
  裴牧朝那窗瞧了一眼,又看向江清淮:“早些休息?”
  江清淮确实累了,于是点点头,闭上眼睛,又觉四周黑了下来,猜想应该是裴牧吹了灯。
  他慢吞吞朝床内挪动,给裴牧腾出地方,却恍惚听见了开窗的动静,连风声都清澈起来。
  但他却已昏昏沉沉,陷入梦乡。
  窗前,裴牧看着倒挂在眼前的黑衣人,有些无奈:“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和老白吵了一架?”
  那黑衣人咯咯笑了两声,脸上的纯黑面具却一动未动,显出几分阴森的诡异,“有人要杀他,你护得住吗?”
  裴牧眸光一闪,下意识挡住那黑衣人目光,冷下声音:“不劳你费心。”
  黑衣人又咯咯笑起来,声音细而长:“真是心比天高……当自己来了这上京,便有能力搅弄风云?你不过籍籍无名之辈,一步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到时候,不说你要护着的人,就是你自己,能落个全尸……”
  “说完了吗?”裴牧打断那黑衣人的碎碎念,“这就是你大老远跟来的目的?”
  “我只是凑个热闹,这长夜漫漫无趣得很,那小太监……你倒是很上心嘛。”
  “不许打他的主意。”裴牧冷下眸子,“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与裴牧比起来,那黑衣人竟显得开朗不少。
  裴牧却白他一眼,关上了窗。
  *
  次日,江清淮睁开眼,裴牧仍旧不见身影。
  不过江清淮早已习惯,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缠在脚踝上的手帕,目光发愣地发起呆。
  而后裴牧推门而入,带来一阵饭菜香。他进来一言不发,将早餐一一摆在桌上后,才突然道:“今日裴关不回来了。”
  江清华有些诧异,但点了点头,只有他和裴牧也能玩啊:“那我们今天干什么去?”
  裴牧却摇摇头:“我稍后送你回宫。”
  江清淮不由一愣。
  裴牧垂着眸子解释:“清淮,你受了伤,得静养才行。”
  江清淮对这蛇毒丝毫不了解,裴牧倒是看着十分上道,听他这样说,江清淮只能点头答应。
  第88章
  虽然裴牧建议静养,但江清淮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加上姜少瑜托小福子捎来口信,请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国子监。
  姜少瑜鲜少有直接请求他做些什么的时候,江清淮当然不会拒绝。
  他来到国子监,又被一个小书童带着穿过一片疏林,来到一间静室前。
  姜少瑜等在门口,身后,跟着叶从南。
  虽然许久不见叶从南,这人却什么变化,仍是那副书生意气,只是瞧着比以往更为勃发。
  不过此刻他的神情并不轻松,甚至算得上十分严肃,看到江清淮绕过疏林缓缓朝这边过来,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又立刻克制地放了下去。
  江清淮先朝他笑笑,才看向姜少瑜:“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姜少瑜朝他点点头,神色同身后的叶从南一样严肃。
  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带路的小书童,那书童立刻退后半步,转身离开。
  等小书童走远,姜少瑜才道:“我们进屋里去。”
  他搞得神秘兮兮,惹得江清淮十分好奇,完全没有心思打量那静室环境,只问:“到底什么事?”
  这下,叶从南开口了,他正帮江清淮倒茶,动作不疾不徐,声音却下意识压低:“陛下,臣昨日不巧撞见一桩事,因而得知了一个紧急万分的消息。”
  他顿了顿,将茶递给江清淮,才继续道:“有一个行踪诡异的送货郎,在向国子监弟子兜卖本次科举的试题。”
  江清淮用手指试了试茶杯温度,发觉是凉茶,便端了起来准备饮一口。
  听见叶从南说起科举的事,又立刻放下茶杯,蹙着眉问:“那你可知道那试题内容?”
  叶从南摇摇头:“草民不才。”
  江清淮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假的,不用信。”
  “你怎么知道?”姜少瑜有些好奇。
  江清淮看他一眼,心下有些得意——
  当然是因为他还没出好题目。
  不过这话不能这样说,江清淮抬指轻点茶杯,思索片刻,换了个说辞:“这题目在我心里,暂且谁也没告诉。”
  叶从南不由诧异,眸子却倏忽亮了起来:“陛下要亲自出题?”
  江清淮骄傲地点点头,思索片刻,又道:“但这卖货郎背后想必会有高人指点,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去试试这人。”
  他饮一口茶,发觉这凉茶半甜,眸子弯了起来:“叶从南,你跟我去。”
  *
  姜少瑜被扔在一边,当然十分不乐意,但耐不住江清淮好说歹说,即便最后离开时嘟着小嘴,但到底还是离开了。
  江清淮慢吞吞喝了两杯凉茶,才对一直偷摸打量他的叶从南道:“你假装成要买消息的学子,不论那卖货郎要什么,都给他,再提点他一句。”
  他朝叶从南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附在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叶从南眸光一闪,而后笑着看向江清淮:“草民明白。”
  江清淮从腰间解开荷包递去:“这里有一千两,他若是要更多,你就说见了我后,自会补齐。”
  叶从南是个聪明人,江清淮很放心,交代过这句便起身往外走,顺便道:“给你那腰牌要好好利用,下次再想见我,直接去宣武门找侍卫,他们还敢拦你不成?”
  叶从南却不应话,直送江清淮上了马车,还留在原地久久注视。
  直到有人在身后拍他肩膀,他才回过神,却下意识攥紧了荷包。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傅羡之好奇地凑近来,看见叶从南脸色酡红,又纳罕地瞪大眼睛叫嚷:“你白日饮酒?”
  叶从南不解地朝他摇头,正色道:“国子监严禁饮酒,我怎会不知?”
  “是是是,你最是知礼。”
  傅羡之目光落在叶从南手中的荷包上,笑得贼兮兮,“哪家姑娘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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