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叶从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敢接那草帽,只哀求地望着江清淮,无助地唤他:“陛下……”
  江清淮呵呵笑了两声:“瞧你那胆子,一会来人了,可不能这样。”
  叶从南这才松了口气,接过草帽戴上时,正听见竹林外传来两声呼唤:“叶公子,叶公子是你吗?”
  叶从南循声望去,看见两位学子正立在不远处紧张张望,立刻朝他们招手。
  那两位学子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地走上前来。即便四下无人,但他们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你手里真的有金秋的科举试题?”
  叶从南看一眼江清淮,江清淮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纸,一点点展开给这两人瞧:“两位大人,这可是礼部那边流出来的,保真的,保的。”
  那两人接过试题看了一眼,却又发愁地叹了口气:“不是说,还有叶公子的解题思路吗?这上面怎么没写?”
  江清淮便掀开竹筐,露出空荡荡的内里,笑不见眼地暗示他们:“钱货两清。”
  有叶从南大学霸提供解题思路,江清淮的“货”卖的很快,不过短短两日,江清淮就从国子监学子那边捞到不下万两的“油水”。
  银票他可没留着,当天就让叶从南去私人钱庄兑换成现银,然后两人二八分成,江清淮拿大头,叶从南拿两成。
  考虑到现银量大,实在不方便携带,江清淮接受rmb的建议,打算直接购入一家钱庄。
  为了不让户部牵涉其内,江清淮去找了梅夫人帮忙。
  从上次“帮”梅夫人将书信递给小皇帝之后,江清淮再没听裴牧说起过梅夫人的事情,今日索性闲来无事,便买了妈妈辈会喜欢的礼物,去梅府拜访。
  但叶从南无论如何都不许他穿着粗布衣、挑着竹扁担在街上乱跑,听见江清淮说要去梅府、买钱庄,自掏腰包帮江清淮在长安街的成衣店挑了一件,并再三请求江清淮先同他回一趟家换上。
  这幅打扮去见梅夫人确实有些不合礼仪,江清淮只好答应下来。
  上次来叶从南家中,只是坐在院落里聊聊,这次要换衣裳,江清淮才瞧见了屋里的情况,却实在算不上好。
  整个里屋浑然不见阳光,明明外面清风和煦、艳阳高照,屋内却洞若黑天,阴冷异常。
  夏日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叶从南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清淮看着他破旧狭小的单人床上只铺着薄薄一层草垫,旗下不由蹙起眉头。
  叶从南正在点灯,瞧见他蹙眉打量自己床榻,立刻涨红了脸,羞恼不已:“陛下见谅,草民这里实在……”
  “等你考上状元,朕赏你一座大宅子。”江清淮忽然开口,“你看中那片地盘啊?”
  叶从南愣愣呆在原地,立刻摇头拒绝:“陛下,臣不敢奢望如此……”
  “你父母还远在他乡,你难道打算让他们在这里安身不成?”江清淮好笑地望着他耳尖发红,“这种事没必要和朕客气,这些日子多留意地基,找林珏……还有你那同窗傅羡之,多帮你相看一番。”
  “草民谢过陛下大恩。”
  听江清淮还记得傅羡之,甚至还记得他和傅羡之关系要好,他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脚尖,连道谢的声音都显得细弱蚊蝇。
  江清淮打发他出去,等换过衣裳,又和他一同去梅府拜谒。
  今日的梅府便是往日的尚书府,只是今日不同往日,门前虽冷清,门房却一个个精神抖擞。
  江清淮说明来意后,守门的小厮都不通传,直接开了门,笑呵呵地说道:“您可是我们梅府的大恩人,夫人一早便交代了,您来了,得八抬大轿地请进去才行,您身后这位,想必就是裴公子吧……”
  “不是。”没想到门房连这都知道,还将叶从南错认成了裴牧,江清淮顿时有点尴尬,“这是我另一位好友,叶从南。”
  叶从南跟着郑重介绍了一遍自己。
  那小厮却不怎么在意,只是尴尬地笑笑,又请来轿子:“两位慢走。”
  和江清淮一起坐在轿中,叶从南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陛下,那位裴牧……裴公子,和您私交甚重?”
  “可据叶某所知,裴牧随魏琛南进京,在齐时村手下办事,如今齐时村已归降,其手下也多编入九旒鉴,为何这裴公子,单单在上京做个布衣呢?”
  “他不乐意入朝为官。”这事有点复杂,江清淮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叮嘱叶从南,“裴牧不知道我身份,只当我是宫中的小太监,你下次见他,可小心别说漏了嘴。”
  “陛下何故瞒他?”
  这事更复杂,江清淮叹了口气,正想着该从何说起,抬轿的下人却已经掀开轿帘:“两位公子,夫人已在正厅候着了,请跟小人来吧。”
  等见到梅夫人,她第一句话便是:“阿裴怎么没跟你来?”
  江清淮正迈步过门槛,听见她这般问,立刻尴尬地停在原地,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我不能单独来看您吗?”
  梅夫人笑着来门前迎他,却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叶从南,才接来他送的礼物:“傻孩子,梅姨当然欢迎你。只是小裴这孩子,平日连信都不给梅姨来一封,梅姨不知道你们近况,实在忧心。”
  “他挺好的,昨日我还见他来着。”江清淮忙安慰梅姨,但其实有点心虚,“只是最近确实很忙,都是早早就睡了,想必这才没有时间……”
  “好了,你可别给这孩子找借口了。”梅姨笑着点了点江清淮的鼻子,“大老远来见我,可热不热?这孩子又是谁,瞧着甚是乖巧,一看就是个知礼的。”
  “在下叶从南,早听夫人大名,这才死乞白赖缠着江公子要跟来瞧瞧。”
  梅姨笑着给他们两带座,看叶从南坐下便自觉给江清淮斟茶,心中不由警铃大作,后面江清淮说的什么钱庄、采买,一概听不下去,只通通点头应好。
  等江清淮要走时,才急急忙忙拉住他叮嘱:“孩子,梅姨有些话想告诉阿裴,你帮梅姨送信给他可好?”
  江清淮当然点头答应,只当梅姨是不知道裴牧如今住在何处,还写了地址给梅姨,这才告别梅姨,先和叶从南往钱庄去。
  有了梅姨帮忙,后面的事就顺利多了,等一切忙完,江清淮站在钱庄门前同叶从南告别:“日后就和今日一般行事,只是你要多留心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若是旁敲侧击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情报,一定即刻告诉我。还要记得注意安全……”
  叶从南听他絮絮叨叨说完,却不由一笑,弄得江清淮有些不明所以:“笑什么?”
  “世子常抱怨陛下唠叨,嘴上说着不高兴,面上却总洋洋得意。草民听多了世子殿下炫耀,今日能有如此待遇,竟觉死而无憾已。”
  “什么死而无憾……好好听话才是。”江清淮抱起双臂,老大不乐意地看他,“只听不做,我也会生气的。”
  “草民必然万全小心,决计不惹陛下生气。”叶从南作讨饶状行了一礼,又道,“陛下若真担心草民,可一定准许草民同行,直送您回了宫,才算万全。不然择日被世子殿下知道……”
  “他还怪你不成?”江清淮眯着眼问他。
  叶从南无奈地耸了耸肩。
  江清淮便轻轻叹气,答应下来。
  有叶从南跟着,江清淮没办法开传送,只能走去裴牧家门前,敲门久久得不到回应,才从rmb那里得知裴牧此刻并不在家,只从门缝将信塞了过去,便打道回宫。
  他觉得一切明朗,谁知道三日的一个月夜,突然接到林珏飞鸽传书,请江清淮即刻往叶从南家去一趟,信中提及叶从南受伤,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江清淮。
  那信和一开始系统给林大将军的递信一样,字写得小而密,他凑到油灯下看了一眼,只看懂“奄奄一息”四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握信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还是rmb看他状态不对,安抚了一句:“宿主你别担心,再重的伤,还能有齐时村那次严重吗?何况这古代全是冷兵器,系统出品的药包治好的。”
  有rmb的话,江清淮才勉强冷静了几分,捧着心脏急急喘了几口气,才吩咐小福子:“即刻备马,朕要出宫。”
  江清淮记路很准,加上夜晚宵禁,路上行人稀少,江清淮策马疾驰,半个小时便赶到了叶从南住的小巷中。
  小巷幽深,只蝉鸣嗡嗡,细听下来聒噪得人心烦,偏偏这段路马儿根本走不开。
  江清淮只翻身下马,他明明步子越来越快,却觉得那屋子越来越远,最后几乎飞奔起来,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那狭小的屋门前。
  他捧着怦怦乱跳的胸口,耳边聒噪的蝉鸣渐渐变成了仪器的警告声,眼前的屋门越发遥远、越发模糊,反而是那封信,那该死的信,熟悉的字迹,熟悉到几乎让人厌恶的字迹,再一次,又一次,不折不休地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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